朱翊钧皱眉:“至于已经成婚的,朕沉迷儿女私情,实在不忍拆散一段美满姻缘。”
“就只能委屈各位爱卿,回家和你们的亲家商量一下,留一人在朝为官。”
“就这么定了,尽快把你们请辞的奏疏呈上来,朕抽个时间,统一批复。”
“退朝!”
“!!!”
皇帝拂袖而去,好些仍惊在原地,动弹不得。
好家伙,他们想要借此赶走张居正,皇帝却想借此赶走他们。
关键逻辑没有问题。
再看那些站出来替皇帝说话的官员,本以为都是张居正的门生,实际却是这几年中,陆续提拔起来的年轻官员。
他们有一个共同特点,年龄都在三十岁以下,通过甲戌、癸丑科入仕,官职不高,但在诸司衙门担任要职,力推改革,时常被皇帝宣入文华殿议事。
朱翊钧回到文华殿,由申时行负责经筵日讲,上课之前,欲言又止。
朱翊钧笑道:“申先生有话要说?”
申时行摇头:“没有。”
“那咱们开始今日的进讲吧。”
上完课,申时行告退,朱翊钧却道:“申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申时行暗自叹一口气:“臣以为,陛下不必如此强硬。”
“你指的是……”
申时行又道:“就算……就算陛下非张阁老之女不娶,在朝臣面前,也应避其锋芒。徐行尚开,速进则阖。”
朱翊钧立时领会了他的意思。
他是皇帝,只要他不同意,不管大臣如何逼迫,都无济于事。
偌大的朝廷,就算他想把那些老而弥坚,迂腐不化的大臣换掉,也该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若真逼得他们集体请辞,个个关键位置一下子都换成没有经验的新人,就算能力足够,朝廷也要乱套。
慢慢跟他们耗着,就像当年他的皇爷爷即位之时,历时三年,逼走了杨廷和、杨慎父子,最终没有沦为谁的傀儡,而是大权在握。
朱翊钧点点头:“申先生说得极是。”
申时行性情柔和,最擅长游走于大臣之间,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俗称和稀泥。
朱翊钧和张居正都觉得这其实是一项非常了不起的能力,不是什么人都能把庞大而复杂的人际关系都处理得当。
当初,申时行资历尚浅,是张居正力排众议,让他入阁,协理机要。
就像出巡时,朱翊钧一直和张居正保持书信来往一样,冯保到山东监理河工,朱翊钧与他也从未断过书信来往。
冯保对于朱翊钧要娶张若兰的事情,一直都是支持的。古今中外,政治联姻一直存在,只有明一代皇帝宗亲不能与大臣联姻,想法是好的,限制外戚,事实却是帮助文官集团,限制皇权。
再说了,就算没有外戚干政,也不耽误亡国。朝代兴衰看的从来不是外戚如何、宦官如何。皇帝的执政能力才是决定因数。
冯保坚信,以朱翊钧的能力,无论娶谁做皇后,将来都能实现一番伟业。
夜里,朱翊钧独自坐在月下,垂眸盯着自己的掌心,不知在想什么。
“哥哥,你在看什么呀?”
潞王虽然不再与朱翊钧同塌而眠,但一直住在乾清宫,由朱翊钧亲自教养。
在朱翊钧的教导下,他现在作息十分规律,晚上不是跟着朱翊钧习武,就是在殿内看书。
今天他独自看完书,准备休息,出门却见他哥一直盯着手里的东西,看着看着,眼角竟是浮现出一抹笑意。
潞王从未见过皇兄露出这样的笑容,实在好奇,究竟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走到朱翊钧身旁,低头看去,之间朱翊钧手里捏的是一枚玉坠。
那玉通透无瑕,如水一般,在月光下泛着盈盈的光泽。造型奇特,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
玉坠儿下面还挂着一个同心结,比宫里那些女官编得还要精巧。
“哇!好漂亮啊!”潞王忍不住感叹。
朱翊钧握紧玉坠,把手背到身后。抬头看向潞王,立时敛了笑容:“今日的书背完了吗?”
“背完了。”
“字练了吗?”
“练了。”
“那去昨儿教你的拳法,打一遍给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