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拍即合,决定过去看看怎么个事儿。
那是一座非常气派的三层小楼,雕梁画栋,灯火辉煌,牌匾上“永盛坊”三个大字都是金闪闪的。
把相府家的小公子都看呆了,连连感叹:“这地方可太漂亮了!”
朱翊钧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张简修拉着他的手,不明就里:“怎么了?”
朱翊钧在他耳边笑道:“我担心闪瞎你的眼睛。”
“……”
“永盛坊”听着不像是青楼,的确也不是青楼,是个赌坊。
他们在门口站了片刻,已经有好些人走了进去,男的女的,劳的少的,都有。
看来,今日真是有什么天大的热闹事。
“咱们也进去吧。”
张简修拉着朱翊钧,迫不及待往里走。这栋高楼从外看,已然足够华丽,想不到它的内部更是极尽奢华。
这里的确是个赌坊,但今晚只有一场赌局。而这场赌局,专为一人设立。
朱翊钧从周围人断断续续的交谈中,拼凑出今晚这场苏州府最大的热闹。
设置这场赌局的人姓徐,名叫徐少泉,是苏州府数一数二的大财主,赌坊、青楼、酒楼、钱庄……生意涉及多个方面,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他家的销金窟,沈万三进去,出来都得变成起兵前的太祖高皇帝。
而赌局的另一位主角,名叫王锡麟,光看名字,朱翊钧还以为此人和王锡爵沾亲带故,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这个王锡麟的父亲名叫王献臣,此人朱翊钧倒是有点印象,确实是苏州府人士,弘治年间的进士,曾任御史,巡抚大同。嘉靖年间致仕,伺候便没有记载。
王锡麟嗜赌成性,王献臣死后,把祖上积攒下来的家产输了个七七八八。前些日子,与徐少泉一夜好赌,又输掉上万两银子。
据说,这几日他把家中剩下的房舍田产一并卖了,又凑了些银子,说要要找徐少泉连本带利赢回来。
听到这里,朱翊钧就忍不住冷笑一声,这就是赌徒的心理,总觉得输钱是运气不好,一直赌下去,总有翻身之日。
如此一来,就算输赢几千上万两白银,对于普通百姓而言,算是天大的热闹,对他来说,却有些意兴阑珊。
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对,事情没那么简单。
很快,正主王锡麟在几名侍女的搀扶下,走进了“永盛坊”。从面色就不难看出,他喝了酒。
“大家安静一下!”
一个声音从高台处传来,围观人群四散开去,留下中间一张大圆桌,王锡麟坐在一侧的位置上,很快,徐少泉慢条斯理从楼上下来,坐到了另一边。
“关门!”
“永盛坊”的大门合上,那些没来得及进来凑热闹的百姓,便没有机会了。
高台上的人又说道:“今晚的赌局正式开始,一千两一局,也请咱们苏州城的百姓做个鉴证。”
朱翊钧往目光在二楼扫了一圈,他们进来的时候,人群都挤在楼下,楼上还空无一人。此时,各个雅间已经坐满了。
这些人,也并非是刚才和他们一起,从大门进来的。
朱翊钧暗忖道:“这究竟是要干嘛,王锡麟这么个蠢货,输个几千两银子,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
没等他多想,赌局已经开始了。
徐老板倒是想得周到,准备了茶果点心,就摆在周围,围观群众也能随便享用。
一千两一把的赌局也十分简单粗暴,就是押大押小。
王锡麟四五十岁,是当地出了名的败家子,把最后这点家底败光,就只能带着全家沿街乞讨。
赌局开始之前,大家都以为他很快就能把家当输个干净。
可令人意外的是,前三把,他都赢了。
博揜是个美丽妖艳的年轻女子,笑声又柔又媚,把筹码推向王锡麟的时候,笑说:“王员外今日的手气格外好。”
张简修家教甚严,别说堵,连赌坊的门往那边开,他都不清楚。
今日可算开了眼了,一千两白银,能让普通百姓一辈子衣食无忧,在这里,不过只是一局的赌注。
王锡麟只是开始那三局手气格外好,后来有输有赢,输多赢少,渐渐地,赢的输出去不算,本金也快输完了。
最后一张银票掷出去,他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们家早就没有什么可以变卖的田产,这些银子中,一大半都是他接的高利贷,拿自己的妻子、女儿作抵押。
也就是说,输了这笔钱,妻女就得送去妓院接客。
博揜正要摇骰盅,徐少泉却忽然说道:“且慢!”
他扬了扬下巴,旁边有侍女上前,为王锡麟擦了擦汗。徐少泉道:“我看王员外有些累了,雅间准备了酒席,不如咱们进去休息休息,一会儿再堵。”
这一休息,就是小半个时辰。朱翊钧抬头,观察这里的环境。
这里的每一处烛火摆放的位置,都经过了精心设计,无论什么地方,都让人感觉明亮、柔和、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