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杀了他们三人,然后呢,朵颜卫还是会有新的首领,又或者被其他部落兼并,以后,还是会打着为他们三人复仇的旗号,进犯大明。
杀了他们三人,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
戚继光和朱翊钧相处这么长时间,很清楚他是个有见地有想法的小皇帝,善于思考,洞悉事情的本质。绝不可能图一时痛快,杀了这三个人。
但谭纶不了解这些,他上前一步,劝道:“陛下,杀了董狐狸三人,绝非上策。”
朱翊钧点点头:“不能杀,但也不能轻易放了。”
“他们立的誓言,我一个字也不信。”
冯保心想,你不信是对的,因为长昂只做到了永不进犯蓟镇,不到十年,他就联合其他蒙古部落攻打辽东。
朱翊钧补充道:“二位别忘了,咱们和长昂有杀父之仇。”
谭纶问道:“那陛下以为如何?”
朱翊钧摇摇头,实话实说:“暂时没想到,你们先写封奏疏,向张先生上报此事。”
“遵旨。”
“不过……”谭纶和戚继光松一口气,又听他话中出现转折,“别说人是我抓的,就写李诚铭的名字。”
谭纶一愣,心道:“那是不是还得参照当年的‘朱寿’,给李诚铭论功行赏,加官进爵。”
朱翊钧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封赏就不必了,这是他应该做的。”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低调一点,这身份我还要继续用呢。”
皇上说,不能在奏疏中说人是他抓的,但没说不能在信件里提。于是,同这封奏疏一起,还有一封戚继光给张居正的私人信件,被一同送往京城,其中就详细说明了,朱翊钧如何带人在董狐狸逃跑的路线上设伏,并生擒对方的过程。
张居正读完信,心中百感交集,担心是有的,但其中也夹杂着骄傲和欣慰,总之,用一句“儿大不由爹”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最恰当不过。
只是,这件事可不能让皇太后知道了,好在,他还有另一封信,朱翊钧寄来的。通篇都在说戚继光练兵有多厉害,各地总兵都应该向戚家军学习;士兵训练有多辛苦,若有贪墨粮饷之事,必须严惩;刑部左侍郎王宗沐之子王世琦竟然是戚继光麾下一名校尉,和他爹一点也不像……
还有李诚铭,当初欺男霸女的废物,如今在军营里改头换面,有多上进。朱翊钧还特别注明,一定要把这一段讲
给皇太后听。
总之,他事无巨细把在蓟镇的日常都讲了一遍,就是不提自己亲自上阵活捉敌将之事。
这天,朱翊钧闲来无事,去了趟大佬。他见到了关押在牢房中的董狐狸,对方也一眼看到了他。
“你叫什么名字?”
“诶嘿!”朱翊钧惊讶道,“你还会说汉话。”
“会一点,”董狐狸生硬的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叫什么名字。”
朱翊钧说道:“你听好了,我叫李诚铭,是武清伯的长孙。”
“武清伯?”董狐狸显然没听过这位大明外戚,“什么人?”
“别管他是什么人,你就说我厉不厉害,你服不服?”
董狐狸说道:“你小小年纪,武功确实不错,但也胜之不武。”
朱翊钧乐了:“你还会用成语,那你倒是说说,我哪里胜之不武?”
“你故意露出破绽,诱我入了你的圈套。”
朱翊钧笑道:“承蒙夸奖,打架和打仗一样,光靠勇猛是不够的,还得靠脑子。”
董狐狸说:“敢不敢堂堂正正与我打一场?”
朱翊钧摆了摆手:“不打了。”
“你不敢。”
“是你不配。”
王安去给他搬了根凳子过来,朱翊钧坐在牢房外,矜贵得与这阴暗潮湿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又掸了掸衣袍,漫不经心说道:“行了,现在该我问你了。”
“你问。”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董狐狸说:“要钱。”
“这些年光景不好,牧民度日艰难,大明皇帝不给贡赏,那我们只能抢。”
耍流氓还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属实让朱翊钧大开眼界了。
“大明皇帝要是给你了贡赏,你只会变本加厉。”
“……”
朱翊钧一语戳破了这些人只想不劳而获,得寸进尺的狼子野心,董狐狸只得闭嘴,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