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驱马来到一处较高的地势,朝东边眺望,果真能看到一座座筑起的烽火台。
一千零一十七座,却只是修筑东段长城的城墙和空心台,中断、西段怎么办,朝廷有必要投入大量银子和时间继续修吗?
其实,朱翊钧心中有个疑问——修筑长城真的有用吗?能抵挡得住敌军入侵吗?
如果能,那俺答汗为什么能三番两次在京郊烧杀抢掠,甚至兵临城下。
若不能,为什么像戚继光这样的名将为何坚持要修筑长城,建立三千座空心台。
他脑子里仿佛有一个答案,却又捕捉不到。于是,这件事,就先放下了。
他们继续赶路,戚继光向他介绍军营的情况,这是个徒兵营,也就是以步兵为主。
首先要选出哨官,由哨官选哨长,由哨长选队长,由队长选兵。选好之后要逐个进行登记编伍,详细记录籍贯、年龄、面貌特征、疤记、身高、力量大小。
年纪稍长且力气较大者使长牌,年纪较小且身手敏捷的使藤牌,体格健壮有力气为人老实的两个人使狼筅,三十岁上下有精神有杀气的四人为长枪手,再选两人为短兵手,最后选择老实有力量能肩担背负的一人为火头军。
“火头军?”
戚继光道:“臣在东南抗倭时,就要求每队设火头军,军士身带干粮,随时可以炊爨。”
朱翊钧想起来,上次演习,前方出现敌情,军士们并不慌乱,先生火做饭,再准备出征。
他笑着点头:“是,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
他们到达军营的时候,军士们已经列队等候。进去之前,朱翊钧就对戚继光说道:“不可透露我的身份,也不必参拜,直接开始今日的训练便可。”
戚继光照做,策马走在最前面,进入军营,朱翊跟在一众副将身后,目光扫过每一名士兵的面庞,第一遍竟然没看见李诚铭。
他旁边站着王世琦,小声问道:“此处可有一名叫做李诚铭的士卒?”
王世琦回道:“有的,武清伯长孙,他就在这儿。”
朱翊钧道:“我怎么没看见?”
王世琦忽的反应过来,武清伯的长孙,正是朱翊钧的表兄。
他也伸长了脖子看了一圈,为难的说道:“人太多,寻不见。”
“等今日操练结束,再宣他来面圣。”
朱翊钧摆了摆手:“无妨,只要人还在就行。”
今日第一项训练是跑步,一口气跑一里路,不能喘气。
朱翊钧心想
,才一里路,那不是随便跑跑,还喘什么气。
随后,他才发现,士兵们个个身着重甲,肩扛重物,就连手里拿的兵器也是特制的,更大更沉。
他让王世琦也去给他找来一身同样的装备,自己换上试了一下。平时在宫中,他需要在一些礼仪活动中着戎装,但那只是徒有其表,实际没什么重量。
而军士们穿的,是真正的铁甲,分量惊人,穿戴还特别复杂。再加上负重,拿上兵器,初次尝试,跑起来很难把握重心。没有武功的年轻人,第一次这么练,大概率要摔跤。
朱翊钧找了个空地适应了一下,再跟着其中一个少队跑一里地,意外的,成绩还不错。
接下来还是这一身装备不能脱,继续跑二十里,需在规定时辰内跑到指定地点。成绩优秀的有赏,没有在规定时间完成则要挨罚。
身为总兵官,朱翊钧以为戚继光会骑在马上监督他的士兵,然而,戚将军却是下来,全副武装,跟大家一起跑。
不仅是他,他带来的几名副将也要一起跑。
既然大家都要跑,朱翊钧也不甘示弱,主动提出要跟他们一起跑。
他从小习武,身法轻盈灵动,招式迅捷灵巧,兼具内劲。前面他跑得很快,一直紧跟在王世琦身边,甚至还有多余的精力观察周围的环境。
但他毕竟年纪小,没有特别训练过耐力,负重几十斤,跑出去几里地,就感觉身体越来越沉,那几十斤的重量,仿佛变成了几百斤。
抬头看去,戚继光和他的几名副将冲在最前面,自己也不能认输,咬紧牙关,快步追上去。
他大部分时间在宫里,以前觉得皇爷爷和父皇到哪里都得乘坐銮舆,而自己每天往返于乾清宫和文华殿都用步行,体力好得惊人。
现在才发现,那也就是跟他皇爷爷和父皇比,到了军营,难怪人家征兵的看不上他。
他的速度越来越慢,一个接一个士兵从他身边跑过去,朱翊钧还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一开始为了跟上戚继光,跑得太快,等到路程过半,他已经没体力了。
“我,我来帮你拿。”忽然,一只黝黑粗糙的手伸到他跟前,打算接过他手中的兵器。
这只手很陌生,但这声音却有几分熟悉。朱翊钧扭头一看,这谁,不认识。
等等,好像有点认识。
不确定,再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