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这安慰的话,说到张敬修心坎儿上去了,尤其最后那句,皇上都说下一科他一定能高中,那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振作起来继续读书吧。
张敬修站起来,向朱翊钧深深一揖:“谢陛下开解,我心里好受多了。”
朱翊钧点点头:“努力吧。”
“你们别跟着我!”
花园另一头传来一声呼喊,朱翊钧循声望去,一位老妇人和一群下人,追着一老头,从树丛后面跑出来。那老头儿气势汹汹的,操这一口家乡话。
朱翊钧身边除了张居正,刘守有也来自湖广,勉强能听懂对方说了些什么。
“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要回江陵!”
“快去,给我准备车马,我现在就走!”
朱翊钧问张懋修:“这老头谁呀?”
张懋修低声道:“是我祖父。”
朱翊钧又问:“叫什么?”
“张文明。”
朱翊钧嗤笑一声:“一点也不文明。”
“……”
张文明在江陵,仗着儿子是首辅,飞扬跋扈,欺凌乡里,张居正多次修书给江陵知府,要他秉公处理,不可徇私。
但张文明毕竟是首辅的亲爹,知府不敢。去年冬天,张居正把父母接到京城一起生活,知府恨不得放鞭炮庆祝。
朱翊钧看了一眼,他们兄妹几人的神情,不难猜到,张文明像这么闹腾恐怕不是一日两日了。
张若兰正要起身,却被张敬修按了回去,他自己却站了起来,径直向祖父走了过去。劝阻的话还没出口,反倒挨了张文明一顿骂。
“嚯!”朱翊钧实在没想到,张先生那么儒雅谦和有风度的一个人,怎么会有个这么泼皮无赖的父亲。
他招了招手,唤冯保过来,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大伴,交给你了。”
冯保走到张文明跟前:“张老先生。”
张文明看着他:“你是哪位?”
张敬修介绍了冯保的身份,今上的伴读,司礼监掌印,父亲的好友……无论哪一重身份,都让张文明收敛了脾气,客客气气的要将人迎进屋去。
冯保摆了摆手,道明来意:“陛下听说张阁老接父母入京城侍奉,朝会上当着百官的面,盛赞他一片孝心,还赐了恩赏。”
“可我刚才听到你要回江陵,”说到这里,冯保皱眉,“陛下刚给了赏赐,您就要走,这可是欺君啊……”
听了这话,张文明差点吓得腿一软,当场给他跪下,幸好被他老婆一把扶住了:“不不不!不走,我不走。我只是年纪大了,离家多日,有些思乡而已。”
“今后我哪儿也不去,安心跟着白圭养老。”
他一着急,连张居正儿时的名字都出来了。
“哈哈哈!”远处的朱翊钧乐不可支,回头忘了张懋修一眼,后者心领神会,想笑又不敢笑,只能低下头去。
小时候,他俩时常书信来往。朱翊钧说他院子里养了两只白龟,张懋修回他,我爹爹以前就叫白圭。
没想到,信还没送到朱翊钧手里,先被张居正看了去,罚他抄了五十遍《论语-为政篇》。
张文明跟着妻子回了自己的小院,远远地,还听老夫人数落他:“老头子,你给我安生一些。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你以为还是江陵……”
其实张家几个孩子从小生长在北京,与祖父母没什么感情,听到这里,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朱翊钧问张若兰:“妹妹,最近可有聚会?”
张若兰没想到他还敢提这样的要求,震惊的看着他。
朱翊钧笑道:“带我一个,我又想去凑热闹了。”
张若兰斩钉截铁的回道:“没有。”
上次就把王小姐魂儿勾走了,多来几次,京城这些官家小姐都得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朱翊钧笑道:“妹妹是不愿意吧。”
张若兰皱眉:“上次就被父亲发现,训了我一顿,还惹皇上埋怨。”
“切~”朱翊钧从鼻子里哼一声,“罢了,妹妹是嫌我添麻烦,我不去便是。”
他站起来,牵起张懋修的手:“走,哥哥带你出门玩去。”
张简修忽然拦在他俩跟前:“我还想跟你比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