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从善如流的改口:“离京一年多,没想到这么快能回来,更没想过还能侍奉陛下。”
朱翊钧又笑了:“那你有没有想我呀?”
“每日都想。”
朱翊钧忽然出手,丈二长的木棍已挥至陆绎眼前,他击退数步躲避,朱翊钧飞身上前,木棍从他头顶批下:“让我看看,你的武艺有没有荒废,还能不能胜任大汉将军。”
陆绎侧身躲开,硬是用手臂挡了这一棍。他手臂肌肉绷紧,以内力支撑,像是铜墙铁壁一般,将朱翊钧的力道弹回去。
朱翊钧落地,木棍横扫,攻他膝盖,陆绎以轻功跃起躲开。
眨眼的工夫,二人已经过了数十招,朱翊钧步步紧逼,陆绎只是躲避。
可他没想到,这一年多来,朱翊钧武艺精进如此迅猛,招式迅捷,内力强劲,只是躲避,他根本招架不住,只能拔刀,与他酣畅淋漓的打一场。
刘守有站得远远地,一边叹气一边摇头:“这个陆与成,刚赦免了他的罪,他就敢对着皇上拔刀,不要命啦。”
又转头对一旁的骆思恭嘱咐道:“你可不要学他。”
两个人从院子里打到院子外,最后,还是陆绎败下阵来,朱翊钧收了木棍,瞪他一眼:“下次不许让着我了。”
陆绎摇头苦笑:“是真打不过陛下。”
这一通比试,朱翊钧早上的练武也省了。张居正担任首辅之后,认为他一天到晚时间排得太满了,还要批阅奏章,面见朝臣……大臣和讲官都有休沐的时候,他却没有,便给他更改了早朝时间,每逢三、六、九日上朝,其他时候可以多睡一会儿。
皇太后还因此与元辅交流过,认为朱翊钧现在已经是皇帝了,先帝临终有遗诏,在学习和朝政上应该更为严格才是。
张居正心疼孩子,毕竟才十三,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仍然坚持,太后信任张居正,认为他能把儿子教好,也不再说什么。
朱翊钧稍微有点空闲时间,就拉着陆绎聊了聊他这一年来的近况。却听陆绎说起东南各省的边防情况。
自从戚继光、俞大猷等将领荡平倭寇,以及月港开海之后,浙江、福建和广东一带这些年来再未出现大规模倭寇侵扰沿海村镇的情况。
但是,就跟各地方打家劫舍的山贼土匪一样,总有想要不劳而获的人,不管是外国人还是中国人,小规模登陆,打劫沿海村落的情况仍然时有发生。
这些海冦,打得就是个游击战,从几人到几十人不等,分工明确,船就在海边等着,抢完就上船,大海无边无际,要找他们,那可真是大海捞针。
这对于地方军备来说,的确是一件伤脑筋的事情,管吧,对方神出鬼没,行踪不定。那点损失,又不值得投入大量兵力财力追捕,若是不管吧,又三番两次进犯扰民,当地官、军、民都不堪其扰。
“那怎么办?”
这要是换了朝中某些老油条,只要倭寇没有大规模进犯,那就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苦一苦百姓嘛。
但朱翊钧不一样,他从小就知道,天子爱民,就该平等的爱每一个人。冯保和他说过,国家领土神圣不可侵犯,决不能因为人家侵犯的面积小,就不予理会,这是原则问题。
他忽然想起来,前些日子,张居正进《陈六事疏》,在饬武备一事中就提到:“至于目前自守之策,莫要于选择边吏,团练乡兵,并守墩堡,令民收保,时简精锐,出其空虚以制之。”
朱翊钧有个模糊的想法,今日正好是张居正进讲,日讲完毕之后,他便把元辅先生留下来,提起这件事:“戚将军每次募兵,都要去金华府义乌县。”
张居正说道:“当年浙江抗倭,戚家军多为义乌兵,骁勇善战。”
有这样一段往事,戚继光调任浙江的时候,地方军备战力不足,根本无法抵御倭寇,屡战屡败,以至于当地倭患日益严重。
戚继光意识到,训练新兵迫在眉睫,却苦于寻不到勇猛、坚毅、不惧生死的新兵。
正巧,当时义乌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情:南乡倍磊村有一座银矿,过路的盐商起了歹念,纠集、哄骗两千多人前去开采。当地百姓得知此事,当地百姓前去阻止,用锄头、柴刀、木棍等农具作为兵器,打死一千多人。
这种一呼百应、浴血奋战的精神正是戚继光需要的,在他极为严格的选拔标准下,仍然很快募集四千余名士兵,组成戚家军,也成为日后横扫东南的主力。
朱翊钧说道:“与成告诉我,浙江沿海村落,仍然有流寇不时进犯,抢夺百姓财物,甚至伤及性命。”
“不止浙江,福建、广东也应该有同样的情况。”
他又拿出几封奏章:“广东还要更严重一些,动不动就有异族首领逃往海上,起兵造反。”
“先生提过,边防自守之策,重要的是任命有能力的官兵,同时也要团练乡兵。”
“既然北境可以,那我认为东南沿海地区也可以,咱们可以现在浙江试一试,在各州府分设练总、练备,专练乡兵,保卫乡土,对付流寇,不轻易外调。若奏效,再推行到福建、广东等地。”
“先生以为如何?”
张居正看着他,忍不住弯起眉眼,嘴角上扬。若是以前,他总要劝他,专心读书,而眼前的少年,不是皇孙,不是太子,而是天子,如何让天下大治,国泰民安,就是他毕生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