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外进来个高大的身影,熟悉却又久违了,一身布衣也难掩他的英武与俊朗,反而带一点沧桑的气质,显得他更有魅力。
“与成!”朱翊钧欣喜若狂,三两步就跑了过去,什么帝王的威仪全都抛到了脑后。
掐指一算,陆绎受他父亲陆炳的牵连历经已经一年多了。
朱翊钧即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赦免陆绎。但那时候高拱把持朝政,陆绎就是让他赶走的,绝不会同意赦免他。
后来,朱翊钧好不容易把高拱赶走了,张居正又告诉他,他是皇上,这件事不应该由他提出来。
于是,借着皇帝登极大赦天下,张居正联系俞大猷、张瀚等曾经受过陆炳帮助的官员,上疏乞求赦免陆绎和陆綵。
皇上怜惜他兄弟二人,又念及陆炳曾挽救世宗性命,不仅赦免了他俩的罪,还官复原职。
陆绎接到圣旨,便立即从浙江回京,知道朱翊钧一直惦记着他,到了京城直接就进宫面圣。
他离京的时候,朱翊钧还是皇太子,回来已经是皇上了,赶紧跪下来行大礼:“臣参见陛下。”
他刚弯了个膝盖,就被朱翊钧一把扶住了手臂:“与成免礼。”
他又看向一旁的陆綵:“你也起来吧。”
“谢陛下。”
朱翊钧有很多话想问陆绎:“你在浙江好不好?”
“学会种地了吗?种地难不难?”
“我给你的银子够花吗?能不能吃饱?”
“有没有带遇儿去西湖玩耍……”
说到这里他才想起来,陆绎好像还有个儿子:“对了,遇儿呢,你先送他回家了吗?”
他一口气问了那么多问题,陆绎就是想回答,都插不上嘴。说到陆遇,陆绎才摇了摇头,神色有些黯然:“没有。”
朱翊钧忽然想起来:“是了,你家宅子已经被我父皇没收了。”
“没关系,你现在回来了,我把宅子还给你就是了。”
陆绎心中百感交集,他没想到,一年多过去了,朱翊钧仍是那么惦记着他,嘘寒问暖,担心他吃不饱,担心他没地方住,还关心他儿子。
旁边刘守有拿手臂撞了他一下:“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谢恩。”
陆绎这才躬身抱拳:“谢陛下赏赐。”
朱翊钧笑了笑,余光却看到殿门口露出半个小脑袋,一双大眼睛转啊转,好奇的打量着殿内,很快就有太监上前,惊慌失措的想要把他带走。
朱翊钧却冲他招了招手:“遇儿,来,进来。”
陆遇小跑着来到陆绎身旁,紧贴着父亲,抬起头看着朱翊钧:“哥哥我记得你,你是太子。”
“不可对陛下无礼!”陆绎一把捂住儿子的嘴,轻斥道,“快跪下!”
陆遇很少见到父亲如此严肃的时候,听话的要跪,却被朱翊钧扶了一把:“免了免了!”他又摸摸陆遇的头,“遇儿长高了许多。”
陆遇贴着陆绎站好,伸出四根手指:“我四岁了。”
这孩子其实有些认生,又总忍不住仰起头看向朱翊钧,因为这个穿龙袍的小哥哥长得太好看了。
朱翊钧又看向陆绎,这一年多来发生了好多事情,从父皇生病到驾崩,再到高拱欺负他年幼,被他赶走,他都想和陆绎说说。
他想,一年多来,陆绎一定也有许多有趣的经历,想要告诉他。
不过,想到他带着一家人风尘仆仆的赶回京,一定很累了。来日方长,朱翊钧先放他回去好好休整几日,再进宫报道,继续在御前做他的大汉将军。
陆绎正要退下,忽然想到,他和陆綵能官复原职,全是因为皇上怜惜,他还没有谢恩,便带着陆遇和陆綵跪下来,向朱翊钧磕头:“谢陛下恩典。”
朱翊钧以为,陆绎回京,怎么也要休息三五日,隔日一早,他天不亮起来练功,却看到陆绎穿着一身锦衣卫的常服,腰间挎着绣春刀,守在他寝殿外时欣喜不已。
“家里都安顿好了吗?”
陆绎点头笑道:“让陆綵去收拾,臣……”说到这里,他还有点难为情,“臣想着早日回来报答陛下的恩情。”
朱翊钧皱起眉头,对他这个说法有些不满:“就只是报答我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