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
那可是徐渭,大明三大才子之一,解缙早已作古,杨慎也在前几年离世,能见一见徐渭,甚至讨得他一副字画,那一定是件幸事。
朱翊钧看着他,坏笑:“大伴也想!”
他俩每□□夕相处,不但冯保了解朱翊钧,小家伙亦了解他。
冯保点点头,大方承认:“我的确也想,可是……”
他这欲言又止的,掉朱翊钧胃口,小家伙急了,要从椅子上下来:“可是什么?”
冯保担心他磕着脑袋,赶紧用手护着他:“可是我担心他在京师呆的时间不会太长。”
“为什么呀?”
冯保蹲下来,扶着他的双肩:“殿下,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讲到徐渭这个人,说过什么?”
朱翊钧那记性,梦里讲过什么都记得,更别说现实。
他想了想说道:“徐渭小的时候就是远近闻名的神童。”
“还有呢?”
“他是他父亲晚年与小妾所生……考了八次都没能中举。大伴还说:一个人往后的人生际遇,往往与他在童年时候的经历息息相关,脾气、秉性、行为都能从中窥探一二。”
冯保说道:“所以他是一个性情古怪的人,放荡不羁,又桀骜难驯。我觉得……他和李大人可能性格不合,相处不来。”
“怎么会?”朱翊钧摇头,“李大人是一个很和气的人,跟谁都合得来。”
朱翊钧绝不是凭白乱说,他在嘉靖身边,把朝廷这些四品以上的京官见了个遍,就数李春芳脾气最好。
冯保笑道:“李大人是礼部尚书,正二品。脾气再好,他也是个朝廷重臣。就算欣赏徐渭的才学,但毕竟身份悬殊。”
朱翊钧听得一知半解:“胡宗宪是什么官?”冯保还没来得及回答,他自己先说了,“浙直总督,封疆大吏。”
“他看起来可凶了,你也说他对下属及其严厉,连俞将军都怕他。可是故事里面,他和徐渭就相处得很好呀。”
窗外有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冯保见他额头上已经渗出细汗,便牵着他来到窗下:“胡宗宪与别人不同,他是个以结果为导向的人。心中抱着平倭寇、定东南的目标,他可以为此讨好自己厌恶的人,也能放低自己的身份,亲自去请徐渭当他的幕僚。”
朱翊钧想了想:“那我去找皇爷爷,让皇爷爷告诉李大人,不许他赶走徐渭,这样可好?”
冯保摇头:“殿下还是不懂,若真有那一天,不是李大人赶走徐渭,而是徐渭自己要走。”
朱翊钧蹙起眉头:“那我确实不懂。”
“没关系,”冯保想了想,安慰他,“说不定是我想多了,殿下下次出宫的时候,徐渭仍在京城。”
喝了茶,休息了一会儿,朱翊钧主动提出:“那我要开始练字喽~”
他好乖,叫人看了心生欢喜。冯保要抱他坐在凳子上。朱翊钧却推开他的手,自己爬了上去坐好。
日日看着不觉得,冯保这才恍然发现,他已经长高了好大一截。
朱翊钧临摹颜真卿的《楷书千字文》,写一笔长横,逆锋起笔,折锋行笔,回锋收笔,一气呵成。写完了朱翊钧自己先欣赏一番,特别满意,又抬起头,得意的看向冯保:“大伴,我写得好不好?”
“好,特别好!”
在读书、练字之余,朱翊钧也开始自己翻找感兴趣的书来看。挑来选去,他选中了一本《三国演义》。
翻开书的第一回 :宴桃园豪杰三结义,斩黄巾英雄首立功。朱翊钧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原地坐下来,背靠着书架开始翻看。
冯保看见了,伸个脑袋过去看了一眼。生怕开篇就看到什么“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这要是被孩子的爷爷知道了,那还得了。
幸好,开篇就是第一回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并没有什么诗词。
看这书的成色也应该有些年头了,说不得刊印之时,杨慎还没写下那首,被后世拿来和《三国演义》绑定的《临江仙》。
说来,嘉靖对杨慎恨之入骨,又爱得深沉。但凡有官员去云南出差回来,他就要问一句,杨慎过得好不好。听到人家又老又病,状况糟糕,他就放心了。
“大伴,大伴~”朱翊钧抬手推他,“你挡着我了。”
“抱歉抱歉,”冯保拉他起来,“殿下别坐地上,到案上去看。”
每日读书练字看话本,西瓜葡萄酸梅汤,炎热的夏季眨眼间就过去了。一场秋雨过后,天气渐渐凉爽下来。
明日又是恢复上课的日子,朱翊钧换了寝衣,躺在床上,手里摆弄着一个九连环:“哎呀,终于要上课了。”
王安诧异道:“小主子还盼着上课呢。”
“当然啦!”朱翊钧手一松,接下来的九连环哗啦啦撒了一床,“上课就能见到张先生,我可想他了。”
说着,他还打了个哈欠,却不肯躺下睡觉。
王安说道:“小主子卷了就早些睡吧。”
朱翊钧非但不睡,反而站了起来:“牛乳呢,我还没喝牛乳呢。”
“……”
他是戒不掉这一口了,哪怕是回王府那几日,也必须喝了牛乳才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