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每次只要试探着一开这个口,祝盈盈的眼泪就和拉了闸的洪水一样说来就来。
后来祝鸣意识到,自己其实早已接受了无法行走的事实,但始终走不出来的人不是他,是祝盈盈。
这次席羡青来,虽然说要吃一顿家常菜,但祝盈盈还是特地找了二区专业的私厨上门。
祝盈盈精神抖擞地对厨师嘱咐道:“今天的客人是六区人,和我们七区的口味不一样,再多添一道清淡一些的莲子羹吧。”
祝鸣盯着热热闹闹烟火气十足的厨房,看着在其中来回穿梭着的祝盈盈,一时间有些恍然。
别墅的门铃响起,祝鸣的思绪飘了回来。
操纵着着轮椅到了门前,一开门,祝鸣和席羡青墨绿的双眸对了个正着。
当时那通电话来实在匆忙。
尤其祝鸣开头就是一句“亲爱的我想你了”,大概是给电话另一端的人带来了不小冲击,五秒钟后,他都只能听到极轻的呼吸声。
当时开着免提,电话接通了,另一端却许久没有人声传来,祝盈盈的神情逐渐变得疑惑。
祝鸣心里虚得要死,微微咬着牙,笑容僵硬道:“说话呀亲爱的,这周日,你有空吗?”
祝鸣故意用了最腻歪诡异的那一套说辞和语气,希望席羡青可以早点发现不对。
电话那端的人终于隐约猜测到了什么:“……可以。”
祝鸣跟着松了一口气,语气放得温和:“好的,地址我回头再发给你,晚安?”
“……晚安。”
祝鸣几乎是在瞬间就挂了电话。
“他这人就这个毛病。”
他捂着手机,对祝盈盈滴水不漏地笑:“话比较少,闷骚。”
时间回到现在。
祝鸣盯着眼前衣着华美正式,腿长肩宽如超模般的俊逸青年陷入沉思:“小席先生,这里是我家,不是你们六区高定时装周的秀场。”
席羡青的耳根顿时浮起薄薄的一层红:“是你后面和我强调,见家长要穿得正式。”
“我的意思是别穿t恤那种——”
祝鸣静默一瞬,抬手揉了下太阳穴:“我的问题,仔细想想,你这类人的衣柜里也不会有这种衣服。”
视线微微偏转,他盯着席羡青身后的一排保镖,沉吟道:“你这是要抄我家吗?”
席羡青愠怒道:“当时也是你说的,要准备一份礼物。”
祝鸣定睛一看,才发现每个保镖的手里都拎着包装精致的礼盒,更头疼了:“我说的只是别空手来,你这阵仗……是要来拜年吗?”
从小到大,席羡青去过名流聚集的珠宝展和拍卖行,就是没去过别人的家里做客。
此刻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准备得有些过头了。
尴尬与羞恼交织,席羡青的下颌一紧,他冷声对身后的人道:“水果和糕点留下,其它的,都原封不动地拿回去吧。”
祝鸣却突然开口,指向一个保镖手中拎着的东西:“等等,这个小木盒里的是?”
席羡青的身子一顿:“一把雕玉兰的紫檀木五齿梳,不要的话,叫他们一起拿走。”
木梳的价格应该不会离谱到哪里去,祝鸣看这包装盒上的雕花精美,觉得会是一份较为妥当的礼物。
祝鸣温声对席羡青身后的保镖说:“这个也烦请留下吧,谢谢。”
席羡青没说话,但脸色倒是肉眼可见的缓和了一些。
门口黑压压的保镖撤了下去,祝鸣总算是能喘上一口松快的气。
他抬头对着席羡青的打扮端详片刻,招了招手:“过来一点。”
席羡青冷着脸睨着他看,不太情愿地稍微低了点头。
距离还是不太够,祝鸣干脆直接抬起手,食指覆到席羡青的领带,指尖一点,随即一勾——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被拉近,席羡青听到祝鸣轻轻地开口道:“谢谢你准备的一切,很精美,也很用心。”
席羡青的身子一滞。
“只不过呢,你送的戒指和实验舱已经给了我小姨不小的压力,如果那一大堆东西进了我家的门,我今天大概会被她骂死。”
祝鸣用手指描摹着真丝领带的边缘,研究着要怎么解开:“从来没有人这么细致地为我准备过礼物,哪怕你只是在履行协议里的条款,我也想对你说一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