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龙之力很好使,他没醒,顺着重力慢慢侧滑着躺到床上。
梦境如星空,在信息之主破碎的神通力下缓缓旋转,定位到他所追寻的地点。纤薄的尘埃笼罩着星辰的过往,时间之轮缓缓旋转,穿过细碎缥缈时尘,流淌出沉默的过往。
梦境捕捉到了第一个信息:
“疯狂。”
发疯是一个过程。
世界可以被重启,时间可以被重置,然而发生过的事情并不会被抹平。
时间会留下尘埃,灵魂是最好的刻印者。
就像会梦见烛龙的栾老爷子,旧日的印迹总会在某些时刻浮现。
“物质的时间可以被重置,但灵魂不会。记忆会被覆盖,但灵魂拥有时间的痕迹。”
“所以,如果连灵魂都破碎了……”
詹言听到一声轻柔的叹息。
这是一个空灵的女声,好像来自遥远的过去,穿过细碎闪烁的积尘。旧日的声音在今日回响。
詹言情不自禁想去顺着这个声音寻找,他感觉自己好像把一些东西遗落在了过去。
可这不是他今日梦境的定位。
星空倏然拉进,他被安置在一个熟悉的地方——他曾经梦见过几次的末世世界。
但这一次他获得了一个更高的视野,这更像是一种“知觉”,不需要看,不需要听,不需要整理外界的信息,它们已经流淌在了他的心里。
精神力是灵魂的附属,有的精神力会在打磨中被消磨,有的精神力会在打磨中日益坚韧。
末世是一个被不断重启的小世界,它被截取成一个片段,不需要过去,没有未来。只保留副本所需要的时间段,打成一个不断循环的结,迎接着来来往往的玩家们。
循环的时尘在灵魂中积累,每一次死亡的痛苦都将留下印记。
一层伤叠着一层伤,最后积累成厚厚的茧。直到轮回再一次开始,无限的力量再也无法穿过厚厚的茧,覆写旧日的记忆。
戎岁开始头疼,开始做梦。
“我又做梦了。”詹言看见自己站在高塔上,目光平静地看着外面。
基地运转,人流往来,遥远而生机勃勃。
戎岁没有回头,但她知道阳染走到她身后。
“我梦见我死了。你带着幸存的人们离开后,又独自返回了基地。你在废墟里找到我的遗骸。”
戎岁声音平静。
阳染几乎要为她所描述的内容战栗。他仿佛已经看见那个景象,好像能感受到自己跪在废墟里,怀里抱着她再也不会回应的身体。
他仿佛能听见自己绝望痛苦的呜咽,就好像他已经经历过那个场景,无数次。
“不要这么做。”戎岁说道。她的声音仍是平静的,只有隐藏的一丝沙哑泄露了她被噩梦折磨的疲倦。
“如果我死了,你要带着他们他们离开,建立新的基地。”她低头俯瞰窗外。
一个才结束轮值的力量系异能者拎着食物回到家,他的孩子欢呼着跑向他,被他单手抱起来。他们亲昵地抵着额头。
他们的植物系异能者背着一筐蔬菜,匆匆登上前往研究室的车。
“你要活下去,带着还活着的人一起。”
“岁岁姐!”阳染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虚弱的呜鸣,几乎无法忍耐地打断她,“岁岁姐……”
他勉强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一些:“你之前不也讲过我死去的梦吗?你会在那些梦里独自去找黑巢,你。”
阳染的嘴巴突兀地闭紧了。他想尽可能表现得轻松一些,就好像这些梦是虚幻可笑的,没什么可值得在意的。但他发现自己无法轻松地说出在那些梦里戎岁的结局。
戎岁转过身来看他,漆黑的眼睛平静认真:“那不一样。如果你死去,我自己无法坚持太久,迟早会在守护新基地的持续消耗中被拖垮。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死。”
“所以我应该在状态最好的时候去解决那两个黑巢。只要它们没了,怪物不再是无穷无尽的,人们就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清理掉所有的怪物。这是最好的选择。”
“梦只是梦而已。”阳染在她认真的目光下战栗。他不想听她这么认真地讨论这些梦,就好像这些会真实发生一样。
詹言在戎岁的视角听着这一切。
可是,在那些工匠死去的结局里,戎岁撕开第一个黑巢后,她的异能核心就会濒临破碎,她还活着,可是她总会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走向第二个黑巢。
她明知道这个状态的自己根本不可能再杀死第二个黑巢。
“走吧。”戎岁的精神力不稳定地波动着。
她转过去,不再看阳染。
“从今天起,我不会再离开这里。”
持续的头疼和噩梦折磨着她,起初她以为这是因为她对未来太过担忧,但后来她开始发现这些梦的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