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思远听完后无言,却是没有太过惊讶,那个年代,营商环境与法条尚未规范,对这种人来说,有太多可操作的空间。第一桶金,靠着剥夺掠取而来。
而被掠夺财产的那些人,很难跳出生存空间的限制。大多数都是平凡人,没了保障,更是无法扛住任何风险。最后这一程,也没有一个善终。
这些过去,很难成为以文字记录的历史,如她妈所言,只有靠活着的人记住。
“有人记住,就是好事。”孟思远说完这话,自己都不信,“还是这个世道太功利了,只会记住成功者,不问来路。如果有机会攀附,还会觉得提过去的事是种扫兴。”
“我觉得人就得有志气,宁可饿死,都不要去攀附那种人。”
看着义愤填膺的她妈,孟思远忽然笑了。在姑姑眼中,她妈是个没用的人。可是,有些东西,比有用,珍贵得多。
李敏同丈夫一道来参加舅舅的生日宴。
场面一如既往的热闹,本城名流几乎都聚集于此,招呼都打不过来。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意,拿着酒杯穿梭其中。
舅舅有这个实力撑得起如此场面,如同表舅的事情被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一样。李敏没有再过问一句,试图忘记那件事。
夫妻俩一同与各色人物打着招呼,场上没有人不会说话、不会演戏,看似无比放松地笑着闲聊,神经却不能松懈。不能说错话,要仔细分辨对方的潜台词,并给出恰当的回应,或是装听不懂地糊弄。
一轮寒暄过后,旁边的何昊忽然来了句,“你看她脸上,像不像肉毒打多了?”
李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是王芸,“有点。”
“她旁边的那个姑娘,是她女儿吗?”
“看着挺像的,应该是。”
何昊笑了声,“这种场合,她来就算了,还要带女儿来,是要来当瘦马吗?”
李敏觉得丈夫说话太糙了些,却是无可辩驳,“你说她女儿知道她妈的身份吗?”
“这种事,怎么可能天衣无缝。还有,小孩比大人想象得聪明多了。”
看着那个年纪轻轻,就已经跟在母亲身旁觥筹交错的女孩,李敏喝了口酒,“她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何昊脸色微变,“她太贪了。”
李敏看着不远处的王芸,她跟了舅舅多年,在这种舅妈都在的场合,她都敢过来,可见一斑。她深入参与到了生意中,并非具体经营管理,而是更为隐秘的那一部分。
丈夫厌恶于她的贪婪,李敏则心惊于她能将女儿都当成筹码。至于她得到的那些,李敏却很清楚,不是所有人都能付出如此代价。
“待会儿去跟舅舅问好。”
李敏随着丈夫的视线看去,舅舅正在与一个男人讲话,从其言行举止的神态来看,对方应当是差不多级别的人,否则只会场面上一笑,话说多了还会有不耐烦。
见他们聊完,那个男人转身时,李敏却是愣住,并不确定是否是那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她转头问了丈夫,“这个跟舅舅讲话的人是谁?”
“华科集团的老板。”何昊拿起酒杯,“我先去跟他打个招呼。”
李敏嗯了声后,停在了原地没有动弹。
王芸同样看到了肖华。
那样凌厉的眼神,让人印象深刻。觉得熟悉,一时记不起是在哪儿见过的。这个疑问始终盘旋在脑中,记忆往前倒推着,过滤着让她不愉悦的场景,想起侄女的讥讽时,闪过了一个念头。
她也不能肯定,记忆会有偏差,但她可以主动去聊两句。
他很忙,一直有人主动上前与他打招呼,而等到没人的间隙,他放下酒杯,像是要离开的样子,王芸匆忙迎了上去。
“肖董好,想过来打个招呼,没想到您太受欢迎了。”王芸笑着看向他,“我叫王芸,在为孙董做事。”
肖华点了头,“王总,你好。”
“被您这么称呼,实感惶恐。”王芸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觉得您特别熟悉,我们像是在哪里见过。”
肖华不认识她,“是吗,那还挺巧。”
“对啊,好像是在饭店里。”王芸看着他,说出了饭店的名字,笑了下,“应该是那一家,那儿的淮扬菜味道很正。”
那家饭店,肖华当然不止去过一次,但她这一提,他最先想到的,是与孟思远去的那一次。
肖华笑了下,“没有印象。”
王芸立即改了口风,“那估计是我记错了,不管怎样,能有机会认识您,就是我的荣幸了。”
“谢谢。”
他虽然显得礼貌,然而眼神中的冷意让人感到不舒适,王芸也反应过来自己显然是冒进了。对他这样身份的人来说,她这样的问法,不会拉近距离,只会是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