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午的时候偷偷问过小婵阿姊,母亲这两天来的日常起居。得知慕朝游昨日去过书斋,在书斋待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慕砥便已确信,她想找的答案一定便隐藏在书斋之中。
她没有点灯,摸着黑,贴着廊沿,静悄悄地一路摸过去,身子太小,附近巡夜的仆人也没瞧见她。
王道容有夜盲,慕朝游从小便注意给她补充这些“维生素”什么,她目力却强。
行走在夜色中,慕砥小脸被风吹得苍白,心里也紧张,她小心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一颗心砰砰直跳,临道到书斋,“倏”地一声,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小的黑影飞快地爬上了她的脚趾。
慕砥心叫道:“啊——!”
那触感毛茸茸的,吓得她忙一脚踢了过去。她从小习武,眼疾手快,那东西经不住她这一踢,倒在地上挣扎着发出“吱吱”的惨叫。
慕砥走过去一看,果然看到只硕大肥圆的老鼠。她松了口气,顺手拿起一根树枝,蹲下身去戳弄鼠身。
心里纳闷,这老鼠到底是吃什么长得这么大,皮毛油光水滑的。
那老鼠吊着一口气,不住在地上翻滚惨叫。嘴里偷来的粮食也掉了下来。慕砥见那“粮食”一个长长的轮廓,不知是什么东西,凑近一看。
下一秒,她面色苍白,一颗心几乎蹿出了喉咙口,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
那竟然是一截人类的手指!!
慕砥毕竟出生乱世,又自小同鬼魅打着交道,白骨横野,道旁野尸,对她来说也已见怪不怪。小时候她还和阿敬拿着骨头架子当傀儡戏玩呢,后来被慕朝游发现,呵止她不敬死者,方才作罢。
短暂的惊吓之后,慕砥再定睛去瞧那老鼠,果然阴气甚重。
难道是从府外叼进来的?她心里狐疑。
老鼠受了重伤,吱吱叫着爬起来,想往窝里逃。慕砥也不拦着它,紧紧地跟在它身后,穿过花园子,来到了一处牡丹花从下。
花叶葳蕤,它一抹身,就钻入了花丛里,不见了踪迹。
月色下,斗大的牡丹静静地盛放着,花瓣肥硕如扇,白如骨,艳如血,异香幽幽。慕砥瞧着这比别处都更为丰硕茂盛的牡丹从,心里愈发感到不祥。
追都追到这里来了,她咬紧了嘴唇,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抽出腰间一把漂亮银色匕首,趴下身子,小心掘开其中一株牡丹裙下泥土。
这不是个轻便的活计,慕砥挖了半天,累得大汗淋漓,方才刨出一个小坑,匕首再往下,便挖不动了,仿佛触碰到硬物。
慕砥赶忙拨开周围浮土,渐渐露出一抹泛油黄的白。
她如遭雷击,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心里已经清楚这是什么东西,当下不敢再看,手忙脚乱地又把周围泥土小心掩好,这才逃也般地一路飞奔回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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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朝游吹了灯,阖眸还没入睡,便觉察到一道颀长的人影摸了进来,旋即,她后背贴上了个温热的身躯。
王道容悄悄地爬上了床,将她搂在怀里。
他柔柔的,低低的嗓音在她头顶叹息,“朝游——”
温热的吐息贴在她颈边吹拂,细细的,微微的痒。慕朝游僵了一下,仍背对着他,没有动。
王道容轻抚她背心,叹息问,“我一天都没去你跟前招你眼,一天下来,可有些消气了?”
慕朝游仍不吭声。
王道容瞧她一眼,也不介意,自顾自道:“容想,也是。”
“堵不如疏,在外面走这一天,不如抓住仇人打上一顿来得解气。”
慕朝游轻轻动了动。
王道容看在眼里,适时地叹了口气:“罪魁祸首便在你身后,任打任骂,朝游难道不想回头看一眼吗?”
慕朝游这才回过头来,王道容微微一笑,“朝游。你终于肯理我了?”
床边留着一盏小烛,慕朝游看了他一眼,黑夜中王道容乌发凌乱,白衣半解,敛眉含笑,浑如黑夜中绽放的白昙。
只可惜这媚眼注定要抛给瞎子看了,慕朝游压根不买账,冷冷地推了他一把,“下去。”
哪知道王道容脸皮极厚,置若罔闻地顺势将她拥入怀中,将头脸都埋在她肩颈,“朝游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唯独不要不理我。”
他看着文秀单薄,但力气极大,慕朝游推了他两把,没推动,便没有再推了。
王道容似乎误解了她的信号,趁势攥住她的手贴在胸口前,“朝游——”
慕朝游被迫贴在他怀里,闭上眼,“你我之间的事,别牵扯上阿砥。”
王道容不假思索道:“阿砥也是我的女儿。”
“朝游。”王道容听出她弦外之音,不免叹息,“你未免将我想得也太过下作。”
慕朝游却不肯给他面子:“做过这些事,你值得信任吗?”
“那要如何你才肯信我?”王道容牵着她的手摸到自己心口,用力捺下,“要不,容,剖心自证?朝游。你听,它在为你跳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