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游:“没胃口。”
王道容搁下筷箸:“这是容特地为你准备。”
慕朝游一愣:“你亲自下厨?”
王道容顿了顿,倏地掀开自己的衣角,示意她来看。
慕朝游顺势看了一眼,如被雷击,险些将自己手中的碗筷丢出去。
他大腿不知何时剜了一小块肉下来,黑洞洞的伤口塞了一小团棉花。
“怎么?”王道容不解地瞧她,“朝游难道不喜吗?不是朝游想吃容的肉,喝容的血。”
少年款款放下衣摆,唇角抿着个奇异的淡笑,乌黑的眼底流转出青青的神采,“介之推至忠也,自割其股以食文公*,今日容也效仿先贤,割股啖君。”
慕朝游看了一眼桌上那一碟烤肉,捂住嘴差点儿吐了出来。
王道容俯身搀扶起她,轻声说:“如此,朝游可算明了容之心意?”
他肌肤冰凉如死人触碰。慕朝游一阵恶寒,毫不犹豫地掀翻了桌案,“别碰我。”
王道容动了动眼睫。菜叶、汤汁顺着他眉眼,鼻梁滴滴答答地滑落,他一言不发地举袖抹了一把脸。
慕朝游喘了口气,好不容易才平复胃里那股翻江倒海之感,对上王道容不解的、乃至于指控的视线,她心里更觉荒谬。
她意识到王道容这些天里是在讨好她。只不过他脑回路迥异于常人,讨好方式也令她叹为观止。
割股啖君对于王道容这个古人而言简直再正常不过,是值得赞扬的大义举。
这些在她眼底非正常的,在王道容眼底又被视作正常的行径,常让她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掉入了什么可怕的无限流世界。眼前的人不像是人,更像是一团什么莫名其妙的阴影、沼泽。
不论她好言相劝,亦或者激烈反抗,都会被这一团沼泽静默吞噬,温柔包围。
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简直快把她逼疯了。
毕竟是自己的肉掉在地上。王道容弯下腰,有些遗憾地轻轻拾起,双指掸去肉上灰尘,顺受手搁在食案:“朝游不愿享用,那便罢了。可惜。”
“王道容,你照过镜子吗?”慕朝游冷不丁地问。
王道容收手:“朝游何出此言?”
慕朝游面无表情:“你看你如今像什么样,琅琊王氏,当世第一豪族,世代簪缨,风流高贵,你王家子的骨气与骄傲呢?”
王道容想了想,轻声说:“姿态是做给外人看的,朝游非是外人。”
慕朝游:“收起你的心思吧,不管你再做多少,我都不会对你另眼相待。”
王道容不以为意,端起她没用完的菰米饭,坐回原地,安静地咀嚼着,仿佛那是什么世间珍馐。
慕朝游抿着唇冷眼瞧着他,“好吃吗?”
王道容嗓音如清泉琅琅有致:“滋味甘美。”
药物的副作用令她整日心浮气躁。而王道容连日以来刻意讨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温驯模样,无疑又助长了她心中那股淡淡的恶意。
诚然,这些时日王道容对她可谓无微不至,挑不出什么错误来。但她一看到他便控制不住感到厌恶,但凡他说上一句话,哪怕这一句话再正常妥帖不过,她也忍不住想要反唇相讥。
只要他一靠近,她就忍不住进入防御攻击的状态。待他一走,慕朝游回过神来,自己都忍不住齿冷。
……她怎么会变得这么恶毒?
那个恶意的她,又占据了上风,她端起桌上的酒壶,冷嘲着朝他泼去:“这样呢?”
酒液顺着他乌发淅淅沥沥地落下来,王道容缓缓咀嚼干净最后一粒米,搁下手正襟危坐,一言不发地瞧着她。
琅琊王氏的公子何尝受过这样的耻辱。
慕朝游气得呼吸急促,面色发红,酒液一半泼到了王道容的脸上,一大半却洒在了她自己的裙摆与脚面。
王道容视线落在她脚面。
慕朝游:“你爱我吗?”
王道容收回视线:“爱入骨血。”
“既然爱我,连这点羞辱也承受不了吗?”
王道容一言不发,倏地伸出手攫住她脚踝。
慕朝游一惊,下意识想要往回缩,但触及王道容乌黑的视线,她鬼使神差地开口,“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少女面无表情,一双清水双眸波光潋滟,嗓音冷清如雪落,“舔。”
王道容抬眸,看她一眼。大概觉得受辱,却仍捧着她的脚,乖顺地垂眸去舔舐她沾了酒液的小腿。
这感觉鬼怪极了,像什么庞大的野兽进食前的安抚。
慕朝游强忍住往回缩的欲-望。任由王道容的轻吻细细密密落满小腿,脚踝,乃至脚面,脚趾。
他面色也渐渐红了,眼里如漾着两汪水光,唇角不自觉溢出淡淡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