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慕朝游好奇地望着他,想来不是他错觉,不由皱紧了眉,“是你?”
慕朝游:“郎君怎地一个人醉卧路边?”
谢蘅没吭声。
慕朝游也没多有多想,她起身捡起灯笼,举目四望了下夜色。
她记得大名鼎鼎的陈郡谢氏都聚居在秦淮河南,靠近朱雀桥的乌衣巷附近。
但乌衣巷里这里还有一截的脚程,离面馆也有些远了。
这样浓的阴气便是她也不敢再四处走动了。
慕朝游犹豫了半晌,方才开了口:“天色这样晚了,街上还有行鬼四处走动,我家就在附近,若郎君不嫌弃,不如权去我家歇歇脚避一避吧。”
她知道她这话足够离经叛道。
话已出口,谢蘅一双眼微微睁大了点,震愕又迷惘地瞧着她。
眼前的少年好像误会了什么,谢蘅望着她,眼底的震愕渐渐散去,转而浮现出淡淡的警惕与厌恶之色,抿紧了唇,冷冷地道了声,“多谢娘子好意,不必。”
慕朝游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该不会以为她别有有心吧?
这真的是凭空飞来好大一口黑锅。
“你误会了,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慕朝游斟酌着。
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跟一个古代人解释事急从权,紧急避险的道理,“只是这里离谢府与我那间面馆都有些距离,街上到处都是游荡的行鬼,郎君若不找个抓紧找个栖身之所,难道是想被行鬼撕成碎片吗?”
可今日醉酒的谢蘅和往日里的谢蘅似乎不太一样,她好言相劝,少年眼睫一动,慢吞吞的睇了她一眼,眼里陡然泛出一点冷淡与讥诮的光,将世家子的傲慢表现得淋漓尽致。
仍时作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
“不必。”
他这恶意来得没头没脑的,慕朝游怔了一怔,权当他是喝醉了酒,脑子不清醒,耐着性子又劝了一遍。
谢蘅非但不买她的账,口气显而易见地又冷落了几分。
皱着眉固执己见地说:“不必,我说不必就不必。”
“我自己走回去就是,不劳你费这个心神。娘子与其在我身上费这个力气,不如多在王家人身上用用心。”
说完,少年冷冷地撑着身子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转身就要走。
慕朝游被他没头没脑地冲了一顿,整个人都懵在了原地。
……他平日里脾气不是不错吗?今日发的什么酒疯?
俗话说泥人也有三分的气性,她好言相劝,谢蘅非但不听,言辞间还多有冲撞,慕朝游抿了抿唇,望着谢蘅离去的身影,内心也有几分窝火。
可难道她真要看着一个大活人去送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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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痛得厉害。
谢蘅用力闭了闭眼,想要缓解直冲脑门的酒气,只可惜收效甚微。
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母亲嫌恶的神色。
她卧病在床,他好心端了药过去伺候,她却打翻了碗高声叫他滚。
谢蘅没忍住站起身大声反驳说:“哪怕您讨厌儿子,您生了病,儿子在您跟前尽孝又有什么错呢?!”
袁夫人冷冷地说:“若不是你这个灾星克我,我今日也不至于病这一场!”
她厌恶地看他一眼,“你少在我跟前待着,我还能多活几年!”
他忍无可忍夺门而出,正巧撞上弟弟谢芜忧心忡忡的神情。
他看了谢芜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
身后传来谢芜柔和的嗓音,他无奈地说:“阿母与阿兄置气,阿兄这两天担心您担心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袁夫人:“我管他的吃睡,你看看!我不过说他两句他就要摔门!”
他浑身发冷,一口气跑出了家门,跑到了街上,不知何处可去。就只好去酒肆喝酒,沿街买醉,不知不觉间,就失去了意识,醉倒在了路边。
再然后就看到了慕朝游。
慕朝游。
她举着一盏灯关切地望着他。
但知道她在王道容和王羡父子二人间游走时,他对她就只有警惕。
谢蘅想不明白,怎么刘俭也为她着了迷。
不过一个卑贱的庶民,到底有什么魅力?
行鬼?
谢蘅又想起慕朝游方才的话来,抿了唇角,像只无头苍蝇一样赌气在黑夜里乱撞。
死了才好呢。
死了正好趁了他母亲的心意,眼不见心不烦——
下一秒,只听“吼——”地一声鬼叫,无边的黑夜里猛然蹿出几道快如闪电的鬼影出来!
谢蘅猛地剎住脚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
不过一剎那的功夫,几个面貌丑陋的鬼物已将他团团围住。
谢蘅脊背上的冷汗一下子浸透了衣裳,酒意霎时清醒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