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容姿容安静,白雪般的肌肤被灯光照得恍若透明,像是灯火下的玉兰,乌黑的眼里柔漾着一个多彩的梦境。
慕朝游出门之前本想着建康人多,也不定会碰到,此刻乍一碰见两人竟也有点儿尴尬。
她愣了一下,有点儿窘地抢先一步解释说:“陪小婵出来逛逛。”
好在顾妙妃根本没在意这个,只是弯了弯双眼主动替她解围说:“总待在屋里是有些闷的。”
那老板见这猜出谜底的小郎君生得如此清越动人,顿时笑开了花,高声说:“是也!这位小郎君猜对了,谜底正是子于是日哭。”
又对慕朝游歉疚地笑了笑说,“小娘子,可惜了,偏偏叫这位小郎君猜中了灯谜,娘子不若看看我这摊位上可还有什么喜欢的?我便宜些卖予娘子。”
慕朝游:“……”她哪里猜得出来“小儿不敢夜啼”,对的是“子于是日哭”,一时哭笑不得。又想南国果真礼崩乐坏,连孔子他老人家都能拿来调戏。
王道容接过老板递过来的花灯,这个儒释道三修的孔家门生,神色淡定,倒是没任何调戏孔圣人的不安,只轻声道,“多谢。”
却没收,而是递给了慕朝游。
一时间,慕朝游和那老板都愣住了。
慕朝游迟疑:“……给我的?”
王道容垂眸,眉眼清淡:“本就为娘子而猜。”
王道容其实也没曾想会在这里遇到慕朝游。刚刚他和顾妙妃漫步至此,隐约见一道熟悉身影。
慕朝游与小婵二人站在灯下,正仰头猜灯谜。
漫天的灯火自她肩头、发上倾泻而下,漫成一道光瀑,一阵夜风吹来,她仰头看着历历转过的灯火。
风吹得她裙摆飞扬,飘然若仙,周围人声鼎沸,灯火热闹,却好像独独在她身边隔绝出一个小世界。
王道容静静驻足,一时间竟有些移不开视线。
明明灯火满身,他却好像看出来了些许渺然于尘外的孤寂。
慕朝游摇摇头:“多谢,但……我其实不是给自己猜的,是小婵喜欢。”
“介意吗?”她问。
王道容:“既已送出,便任由娘子处置。”
得到王道容的首肯,慕朝游转过身便把螃蟹灯送给了雀跃的小婵。
“多谢郎君!多谢娘子!”
王道容静静看了眼兴高采烈的小婵,忽然又说,“那你呢?”
“什么?”慕朝游一头雾水。
王道容平静问:“可有喜欢的?”
慕朝游又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王道容是在问她有没有喜欢的花灯。
她摇摇头,“倒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王道容看她一眼,忽垂眸道了声失礼。
他走上前,清淡如水的目光一一掠过面前琳琅满目的花灯,直到定格在一朵栀子灯上。
“老板,不知这只灯,是卖还是猜?”他问。
一旁的老板这才回过神来。
这灯本来是卖的,但面前这个小郎君生得美貌,周围已有不少人都围了过来,怎么说也算个噱头。
老板心里合计了一下,便
笑说:“小郎君若是喜欢,不妨猜猜看?”
说着便随手指了个灯谜让王道容去猜。
“相见欢,《诗》中一句。”
慕朝游还在思索之际,王道容静淡的嗓音再一次响起。
“顾我则笑。”几乎未假思索。
人群不知什么时候围了上来,大梁百姓爱看美人,人尽皆知,又见这美少年才思如此敏捷,不知是谁先喊了声好,人群中纷纷爆发出一阵喝彩声来。
在这一阵喝彩声中,王道容接过那只栀子灯,转赠给她,客气有礼地说,“朝游日前舍血,容与令嘉还未曾道过谢,方才见这灯美丽,便自作主张送予朝游,也算略表谢意。”
王道容密绣的睫绒缓缓垂落,修长的手指将那一盏栀子灯轻轻放入她的掌心。
指尖微凉,如飞雪一点,转瞬即逝。
当真如落入掌心的一朵不合时宜的栀子花。
因为离得近了,慕朝游好像能嗅到王道容身上清冽的芬芳。
慕朝游的指尖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强压下内心千头万绪,“多谢郎君。”
王道容见她收下,略一颔首,重又转身回到顾妙妃身畔。
因着王道容与顾妙妃二人还要去佛寺赏灯,四人稍作寒暄之后,随即分道扬镳。
有王道容在,小婵也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