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凑上前,压低声音:“原来是远来的客人,着实辛苦。如此夜色,一个人岂不冷清?”
耶律不花愣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这妇人是做那种生意的,不知怎么找上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妇人,耶律不花不由苦笑。自己是什么身份,竟然被这样一个村妇找上。
冷笑一声,耶律不花道:“再是冷清,也强似有你这样一个不成样子的人在身边。”
那妇人不但不羞,还眼色一亮,又凑上前一些,小声道:“客官,看不上姐姐有什么打紧?我屋里有千娇百媚的小娘子,环肥燕瘦,由着客人挑选。”
耶律不花被气得笑出来:“这城里是没衙门管么?由着你们如此胡弄!”
那妇人也笑:“客官安心,这里是大宋境土,周边的人可以自由来住。只要不是让宋人做这事,衙门其实不管的。说给你听,过些日子,这里衙门有意在城外建处所在,公然设赌,各式玩乐都有。我们主人便是得了消息,早早过来。等到那里开起来,我们都是正经生意。”
耶律不花听了,不由张大嘴巴。没想到杜中宵有如此气魄,连这种生意也做。赌场是销金窟,女色是安乐窝,这两种生意来钱最快,也不需要本钱。只是耶律不花自恃身份,从来没干过而已。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衙门凭什么只要不是宋人做这生意就不管?那岂不是说,在这里做生意的都是契丹人?这还得了,让耶律不花脸上如何挂得住?
脸色一板,耶律不花道:“我是北地人,到了这里没有宋人做生意,有什么意思?”
那妇人叹了口气:“宋人也不打紧,只是衙门规矩,不许有汉人。郎君知道,沿边的衙门,最忌汉人给蕃人为奴,更不要说做人子女。做这门生意,不为奴怎么做?”
宋朝对于异族人,衙门执行法令有弹性,一般会要求地方官按蕃法和断。即使犯了朝廷律法,也会酌情考虑蕃人习俗,不一定按照朝廷法条。其实不只是对蕃人,一般的地方官,执行政务都要考虑地方习惯,即乡原体例。朝廷法令是死的,官员执行是有弹性的。边疆地区蕃汉冲突是很多社会矛盾的起因,有一些特殊的规定。蕃人大多还有奴隶制,为了照顾他们习惯,是严禁汉人给蕃人为奴的。如果真是被蕃人买过去的,还有官府出钱赎回的规定。这种生意,如果用汉人女子,直接就犯了律法。
耶律不花越想越不舒服,契丹贵族都有数量不等的汉人奴隶,怎么到这里就反了过来?见那女子越凑越近,欲发反感,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大步去了。
那妇人看着耶律不花的背影,叹了口气:“好个小郎君,怎么不解风情?”
走回繁华的街道上,耶律不花找个摊子坐下,要了一碗酒,一盘肉,一个人喝闷酒。每个光鲜亮丽的繁华之地,必然有见不得人的阴暗角落。这种地方出现得神不知鬼不觉,总是与光明伴生。耶律不花做了多年生意,不是没出过门的富贵子弟,对这个道理清楚得很。
一碗酒喝完,刚才的闷气慢慢消散,心思活络起来。杜中宵自己见过,正榜进士出身,绝不是为了钱允许这种事情的人。那刚才的妇人说,要在城外建处赌场,甚至五毒俱全,是什么意思?
看看街上的行人,耶律不花心里有些明白。如果不在城外建,城中这些阴暗角落必然存在,杜绝不了的,暗处不如明处,还可以光明正大的捞钱,倒是个办法。只是这种生意,自己可不能放过了。
其实杜中宵根本没有这种想法,他怎么可能知道城中还有这种地方存在?在城外建赌场,纯粹就是从外地商人那里捞钱。不然北方的商人来这里轻松赚钱,唐龙镇为谁辛苦为谁忙?至于不用汉人做,不过是那些做这门生意的人,怕引起麻烦提前做的防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