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中宵听了大喜,站起身来道:“人来了么?我还以为怎么要半年之后。不瞒员外,此事我托了不少人,到今天也只有你来回话。若是一切顺利,以后必有回报。”
虽然杜中宵再三努力,火山军这里还是难以凑齐整套羊毛产业所需的工匠。羊毛产业不是中原所擅长的,哪怕是有些规模的契丹和党项,也非常粗糙,制品没有吸引力。最后没有办法,杜中宵只能四处托人,想办法从西域一带雇人来。
阴山以北的草原丝绸之路,单程一般一年,只能耐心等待。
冯原落座,上了茶来,杜中宵仔细问了,才知道是事情凑巧。冯原做毛皮生意,认识一些北地的商人,托了他们从西域雇工匠。这些人回西域的时候,在阴山以北的鞑靼人地盘,偶尔遇到一群擅织羊毛的工匠。问了才知道,是党项攻破归义军和甘州回鹘的时候,流落到那里。河西本就是汉人为主,这些人听了中原有官府招募工匠,欣然同意回归。不多久遇到高昌国向契丹进贡的使臣,跟随他们到了丰州,又辗转到了唐龙镇来,找到冯原这里。
自元昊攻破沙州,现在西域有三大势力。西边的黑汗国最强盛,不断扩张。高昌回鹘其次,于阗国势力最弱。太宗时候党项未叛,道路畅通,王延德奉旨出使高昌,那里与宋朝的关系热络了一段时间。后来太宗北伐契丹失败,消息传到西域,高昌与宋朝的关系就冷淡下来,与契丹亲热。最近一二十年,高昌都与宋朝再没联系。他们跟中原的商路,是沿阴山以北的大草原,与契丹贸易。
与高昌相比,于阗国在南,与中原的商路,是走河湟吐蕃地区进入秦州,主要跟宋朝贸易。于阗国势弱,受到黑汗国的威胁,渐渐有臣属的迹象。黑汗国的商队,经常也借用于阗国的名义,到宋朝进贡希图赏赐。对于中原人来说,这些远在天边的势力根本分不清楚。
高昌和于阗通中原的一南一北两条商路,后人称为南北丝绸之路。龟兹现在属高昌治下,那里的人善做生意,北路的商队多是龟兹人。
自汉到唐,中原政权在西域维持了千年统治,汉化程度很深,官民大多心向中原。宋朝在那里的影响力面临最大的两个问题,一是道路不通,交流不便。再一个就是军事上被契丹压制,一般势力,都是向契丹称臣,同时想方设法跟宋朝做生意。
党项叛宋建国,隔断了西域商路,也断绝了那里与中原的往来。留在河西和西域的汉人,失去了中原的根基,逐渐番胡化。加上西边黑汗国不断入侵,伴随着宗教因素,那里的汉化色彩逐渐变淡。
冯原招募来的这些毛皮匠人,原都是在河西数郡居住,以汉人为主。随着党项不断西进,他们从西凉府一直西迁,到甘州、到肃州,最后数郡的匠人都集中在汉人为主的归义军。最终元昊攻破归义军,他们进入高昌,其中一部分深入漠北,到了鞑靼人地盘,多聚集在商路附近。
听了冯原的描述,杜中宵也不由唏嘘。从汉朝起,河西四郡已经是汉地,以汉人为主。后来各朝代不断内迁番胡,突厥从北来,吐浑、党项从西来,慢慢占据了从黄河上游的河曲,到火山军这一带的黄河中游河曲的广大土地。如此时立国的党项夏国,境内汉人不过十之一二,集中在少数几个大城,已经完全成了胡地。河西四郡被隔绝在外,慢慢被周边吞噬。
火山军以北的这一片土地,后世称为河套,黄河百害,惟利一套,指的就是这里。这一带加上党项兴庆府和灵州一带的灌溉平原,是经营西域的根基,河西四郡就是道路,没有根基,道路也就没了。
党项这数十年的扩张,从河西四郡被赶出来的汉人其实很多,流落各地。
与冯原聊了一会,杜中宵问道:“来的人有多少?有没有安排住处?”
冯原道:“一百余匠人加上家眷,加上一些随同前来的人户,约有三百余帐,现在城外扎营。”
杜中宵道:“他们千里远来,不可慢待。这样吧,我这里备好酒肉好菜,今夜请他们。明日便由军兵护送,径去火山军。他们将来是有大用处的,不可在唐龙镇久待。”
冯原叉手应诺,去向城外的人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