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满是寒霜,踩上去吱哑作响。冷风刮在身上,直入骨髓。
杜中宵和韩练一起向锅里的篦子上装着酒糟,累得满身大汗。如何蒸酒是两家的机密,不能够被外人知道,是以做这工作没有雇人,全是自家几个人忙。
韩月娘在旁边向灶里添火,看见两人辛苦,道:“现在每日里蒸的酒多了,有些忙不过来,不如从乡下寻几个把稳的人,来相帮着干。只要看得严,也不怕人把法子学了去。”
听了这话,韩练瞪起眼睛道:“这如何使得?蒸酒极易,这法子一学就会。若是找了人来,学会了难免不起别的心思,也学着出去蒸酒如何是好?”
韩月娘笑道:“爹爹防得过于严了。县城里就这么多酒糟,官府发话,全发卖给我们,学了法子又能去哪里蒸酒?若是去外地州县,不说外乡人不易,离我们远了于我们何碍?”
韩练只是摇头:“自家辛苦些有什么?小心些总是没错。”
杜中宵埋头干活,并不作声。蒸糟白酒的方法只是一时救急,改善家境,想凭着这种技术赚来一世富贵是不可能的。起步的时候小心点没错,等到规模大起来,总是要雇人来做。等到有了钱,也可以向官方审请酿酒,那时真酿粮食酒出来,才能分出档次,赚得来大钱。
酒糟中蒸酒不过应急,实在家里穷得狠了,只能以这种本小利薄的方法赚钱。等到有了本钱,自然会去找别的赚钱方法。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紧守蒸酒的技术秘密,而是尽最大的可能扩大市场。
不过这话跟韩练说了没用,他一辈子做小本生意,根本就不会这么想。
忙了半个时辰,才把数百斤酒糟装入锅里。
喘了口气,杜中宵对韩月娘道:“灶里多添些柴,便就出去歇着吧。反正蒸酒不需人看,只要时候到了过来把蒸出来的酒拿走就好,换上空坛。”
屋里又热又闷,韩月娘着实待不下去,听了杜中宵的话,答应一声便出去了。
月娘出去,杜中宵对韩练道:“现在我们每日酒蒸出便发卖,从来不曾存酒。今日蒸的酒多,想来卖不完,不如存几坛封起来。以后‘姚家正店’的酒糟每日全部收来,蒸的酒会越来越多,每日里都存上几坛,日积月累会越来越多。”
韩练道:“酒存起有什么用处?酒楼里卖酒,想的都是如何快快卖掉,哪有存起来的。”
杜中宵笑了笑:“阿爹不知,我们现在蒸出来的酒,不只是有力气,与其他的酒比,还有一项大大的好处,那就是不会酸坏。而且这酒初蒸出时太烈,入口便如炭块一般,其实不好入口。若是能够存上数月,便就会柔和许多。到了那时,我们卖存酒,生意更好。”
韩练只是摇头:“这种话却是没有听过。现在天气寒冷还好,若是天热的时候,酒最易酸败,怎么敢存。哎,反正现在酒楼新开,生意没有那样好,贤侄有心,把剩下的酒存了也好。”
水酒跟烈酒是不一样的,很容易酸败,特别是劣质酒。所以这时候有笑话,说买到酸败了的酒,便不用买醋了。用酒糟酿醋,其实就是酒精转变为醋的过程。
这种事情一时说不清,杜中宵也不与韩练分辨,自己去看装酒的坛子,尽量密封好。
处理好了蒸酒的事情,韩练才与杜中宵转到酒楼的厅里来。杜循坐在柜后,一边看着账本,一边指挥着几个新雇的小厮摆放桌椅。小厮们都是新雇的,做起来手忙脚乱,一时理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