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馥一将最后一点包扎完,才拿手机看信息。一看,却是怔然,完全没有想到。那一瞬间,像是从头冰冷到了脚,眼眶也红了起来。
她怎么会不明白覃漪的意思。
她早已习惯的某种生活,在被剥离。
攥着手机半晌,林馥一给不出反应。
那样的宴会,她比舒清晚还要更熟悉。父母的生日也是。
却没想到有一日,她连入场资格都没有。
闺蜜还在微信上问她准备什么时候过去,约她一起。
林馥一默然许久。
覃漪的这条消息,她几度想不出怎么回复。
是为了舒清晚吗?
——可能她从小到大的每一天,都没有想过会被覃漪这样对待。
覃漪知道她的感受,但还是狠着心,没有心软改变主意。
她冷静地在切开他们的生活。
外面传来阿姨的声音,是舒清晚到家了。
她起身过去。
礼服都已经放在了女儿房间,过去换上就可以。
以往,她都是陪馥一去试。馥一也早就习惯这样的生活,对于各家的礼服她都有自己的见解和喜好,往往会按照自己的眼光挑剔一番。
可她的女儿,对这样的生活还是陌生至极。
还不曾被他们好好地疼爱过。
其实只要细想,就能明白舒清晚的心结。
那是二十五年的精准剥夺。
不是普遍式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而是只有她一人。
舒清晚一边跟阿姨说着话一边走进来,阿姨去给她做她喜欢吃的甜点。覃漪已经收拾起了情绪,她拾起笑,陪女儿去挑礼服和化妆。
她好久没有见到人,想得不行。
而她上次跟着一起去安城,也没有告诉女儿。
最终完成的妆造很简单,搭配着一条像月光一样丝
绸的长裙,戴的首饰不多。
很高级的一身。如果首饰过多,反而破坏美感。但覃漪在旁边看着看着,还是觉得有点少。
她去取了样东西回来,亲自弯腰,拿出来给女儿戴上。温柔道:“这是当年外婆送给妈妈的。”
舒清晚微愣,看向镜中的那对钻石耳环。没有想到,这么重要的东西,覃漪就这样给了她。
而覃漪显然并没有在意这些。
钻石的光彩衬着这条裙子,格外合适,她终于流露出了满意之色,指尖轻抚了下钻石流苏。
覃漪其实也有私心,过去二十几年太空白,她想跟女儿多培养一点属于她们之间的记忆。
有些酸涩,她自己尝得太深。
她有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补偿。
看着如玉般的女儿,她扯扯唇,甚至有点舍不得,想将人藏起来。
林稷年的这场生日办得热闹,汇聚了圈子里的不少人。
不单是一些舒清晚认识的,放眼望去,更多的都是没见过的生人。
那是属于林稷年和覃漪多年来积攒的人脉。听说,有不少人都是从世界各地过来。
歌舞伴着,觥筹交错。
她的礼服其实并没有多简单低调,灯光辉映,落在裙子上时很是惹眼瞩目。
舒清晚严重怀疑,如果她不是二十九岁,而是八九岁的话,他们应该会很乐意将她夸张地装扮一番。
林稷年牵着她去认识人。在走过去之前,会小声地先跟她介绍一下对方的身份与社会地位。
她随意地挽上父亲的手,认真听着。可能因为身份复杂、不寻常,也难记,所以她听得很认真。
舒清晚还没有像这样被父亲带着交际过。在回林家之前,她已经很久没有和舒父一起出门,更没有和他一起会友。
高中时偶尔几次和他一起出门,他的朋友们总会问及舒嘉越。可能是人以群分,在他们那群人眼中,更加看中男丁。彼此影响,彼此加重这份“看重”。
即便后来她拿着京大的学历,在他们眼里也是不以为然。女孩子总是要嫁人,再怎么厉害,也比不得生个儿子有用。
她厌恶这种性别论。久而久之,就算舒父要带她,她也不愿意一起去。
而眼前的场合
,显然不同。
一群优秀卓越的人士,他们反而更加懂得平等与尊重。性别在他们眼里,并不是障碍与区别。
舒清晚自心底喜欢这样的氛围。
她看着认真和她说着待会要带她认识的人的林稷年,忽然轻轻唤了一声:“爸爸。”
这样“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的感受,原来有朝一日,她也会拥有。
林稷年一愣,他好像看出了她眸中的很多情绪。心不由一软,他道:“不要紧张,他和我认识很多年,不用跟这个叔叔客气。以后到了上海那边,有事尽管找他。”
她知道,他的这句话并非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