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知序的生活能奢靡到什么程度呢?
陈宝香以前觉得那些说书人惯会夸大其词,什么肉不是现宰不吃,衣不是雪锦不穿,地不是汉白玉不踏,哪有人能活得这么娇贵。
可这段时日看下来,陈宝香觉得那些说书人甚至照顾了贫穷听众的心情,没说全乎。
张知序岂止是不吃非现宰的肉,能入他口的都得是特养特供的稀有品种,还得是其中最上乘的部位。想让他多吃两口,还得要极其高超的烹饪手艺。
雪锦是张知序穿过的最便宜的料子,他更常穿的是比雪锦贵十倍的贡缎,那缎面手感如云朵一般,垂坠得极其顺滑,一点褶皱都没有。
汉白玉这个倒是谣言,张知序偶尔也自己在街上走。
但他穿的鞋,云缎做面羊皮做底,在脏污之地走一圈,上车就得换双新的。
陈宝香看张知序的眼神慢慢从艳羡变成了疑惑:“一定要这么浪费吗?”
“浪费?”张知序不太明白,“这不是正常的花费么。”
“哪里正常了?”陈宝香拖着好了一半的身体,指了指桌上剩下的一大堆东西,“咱们以前吃饭是这样的?”
张知序一愣。
他突然想起那两大桶杂肉羹和暗无天日的下水道。
那些穷苦百姓若能得这么一桌东西,定是一点汤水都不会剩下。
微微抿唇,张知序重新提起了银筷。
他吃东西一点也不香,像在嚼蜡似的,看着都难受。不过这侧脸可真漂亮,线条起伏流畅,眼睫被灯台照出了细细绒绒的光。
陈宝香看着他吃下一大碗肉,又看着他喝了一整碗的汤,刚想欣喜地夸他两句,却见大仙突然脸色一变。
“主人?”九泉上前想扶。
张知序将他推开,摇了摇头,端着身段快步离开了房间。
陈宝香还下不得床,只能怔愣地看着:“这是怎么了?”
九泉急得摆手,拿了帕子和茶盏就追了出去,旁边站着的宁肃低声来回答:“主子自小少食体弱,稍有多食却又容易生病。”
“啊?”陈宝香震惊,“这世上还有人会因为吃多了而生病?”
“不止是吃东西,衣裳料子不好会起一身的红疹,沐浴少了会发高热,劳累过度更是会咳嗽半个多月。”宁肃垂眼,“主子也不想这样。”
听起来好可怜,大仙从她这强壮得跟骡子似的人身上跑到这病秧子身上,岂不是遭老罪了?
陈宝香皱眉,有些担忧地朝外张望。
大仙过了许久才回来。
看他的衣裳是已经换过了,身上还带着些沐浴后的清香。
陈宝香噤声看着他,大气也不敢出。
张知序瞥她一眼,哼笑:“慌什么,又没怪你。”
说着又扭头对九泉道:“以后少做些菜,我本也吃不了多少。”
“是。”
饭后张知序就开始批阅公文了。
陈宝香看着,大仙似乎也没什么觉想睡,从灯台初上到深宵夜黑,他能一直端着一个姿势不停地写。
朱红的笔落下的字苍劲有力,写字的人却像纸片一样,风一吹宽大的袖袍就鼓起来,飘然似要乘风而去。
她吓得连忙用镇纸压住他的衣角。
张知序侧眸,神思似乎还在案卷里没有抽离,眼神严肃又冰冷,可触及到她的脸,便无可奈何地化开:“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