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亭丽一眼不眨地望着他,喝过几口水,后知后觉注意到房间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路易斯大夫和梅丽莎护士呢?”
“他们在楼下休息。”
闻亭丽视线在他身上打转,他是她见过的最整洁的男子。可现在,袖口和衣领都有些皱了,胳膊上还蹭上了灰,可他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样子有多狼狈,全部心神都放在她的身上。
她的心软成一团:“你整晚都守在这里?我已经好多了,你也快去歇一歇。”
陆世澄抬腕看看手表。
“现在才五点多,路易斯说你今晚身边不能离人。”
闻亭丽有点怔忪,把胳膊枕在脸蛋下方,眼巴巴看着他在自己的床边走来走去。
陆世澄将水碗拿到一边,又到水盆里拧了一条毛巾过来帮她擦汗。
他的动作很轻巧,很稳,他实在懂得照顾人。
闻亭丽忽然摸摸自己的脸,掀开被子便要下地,陆世澄摁住她:“要拿什么?我帮你拿。”
“去盥洗室。”闻亭丽低声。
陆世澄顿了一顿:“我扶你到门口,有什么不舒服就叫我。”
他的声音有一种他自己都未必能察觉的温柔,闻亭丽情不自禁点点头,一进浴室她就拧开水龙头。
到现在她还是没什么力气,不过好歹不再头晕眼花,可不想在陆世澄面前蓬头垢面,病死了也不能,这是她的底线,她找出牙粉和香皂,把自己拾掇得清清爽爽才出来。
陆世澄没在盥洗室外头,而是在廊道里守着,房门是敞开的,这样她这边有什么动静,他也可以及时发现。
“我好了。”她扶住门框轻声唤他。
他送她回到床上,自己也在床边坐下,等她躺好后,又帮她掖了掖被子。然后,便专注地,一眼不眨地望着她。
闻亭丽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轻轻在他的手背上划起了圈圈。
“那碗面是你做的?”
陆世澄默了一下:“嗯……”
“你忘记放盐了。”
他茫然,盐?
难怪她吃了几口就不吃了。
“我再给你重下一碗。”
“不要面,我想吃蒸鸡蛋。”
他起身,闻亭丽却又拉住他的手。
她也不要蒸鸡蛋,她要他。她把自己的脸蛋枕在他的手背上,清亮的眼睛注视着他,陆世澄无法挪开自己的视线,更无法挪开自己的双脚,他重新坐下来守着她,外面天色渐渐透出青光,天快亮了,他注视着曙光中的那张脸。
她就那样枕着他的一只手,也是一样不说话。
但两个人仿佛都能听见对方在说什么,这长久而甜蜜的沉默,他轻轻帮她把凌乱的额发撩到耳后。
这时,床头的电话铃响了。
这个时间?两人互望一眼,闻亭丽也不避讳陆世澄,当着他的面从被窝里伸出手拿话筒:“喂……”
“是我,小闻。”
刘护士长!这么早打来,多半是有紧急得不得了的事。闻亭丽下意识按住话筒,同时有点心虚地抬头瞄向床边的陆世澄。
只是一个对眼,陆世澄就明白了,这是他不能听的电话。
他深深望她一眼,什么也没问,掉头朝外走去,顺便帮她关上了门。
话筒里传来刘护士长不解的声音。
“小闻?”
闻亭丽不得已收回视线,歉声道:“没什么,您这么早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我把你要的东西放在渤海饭店一楼保险柜里了,号码是304,钥匙过几日就会随信寄到你家,你尽快去把东西取回来。”
那头人声嘈杂,看样子刘护士长身边还有不少人。
“东西?”闻亭丽顿觉不解,“什么东西?”
刘护士长却匆匆忙忙挂断了电话。
闻亭丽若有所思挂断电话,她伸长脖子等着陆世澄再回来,可是再开门时,进来的却是路易斯和梅丽莎。
“陆先生呢?”
“陆先生去买早餐了。”
闻亭丽松了口气,但她忘不掉陆世澄刚才看她的眼神。对于她的秘密,他既没流露出一丝好奇,也没有半点要追问的意向,只有了然,以及理所当然的回避。
不,不只这个,神秘的宁波之行,丢失的那把枪,闭而不谈的伤口——
这些秘密始终在她身上存在,所以尽管他比从前更体谅和包容,却没有一下子打开心结,而方才着这通电话,把他们之间一直存在的症结再次揭开了,他大概觉得,她随时可以为了别人把他放到一边,而他想要的是一份简单纯粹的爱情,就如他对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