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千万别再乱跑乱动,出院后的两个月也要避免用患侧提重物,不必担心,闻小姐年轻体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的。”
闻亭丽便站定了脚,然而眼睛望着陆世澄,笑意藏不住。
刘主任含笑告辞而去,周嫂顺手将报纸递给闻亭丽:“喏,《沪江早报》和《电影周报》都卖完了,只有《申江报》了。”
陆世澄不等闻亭丽伸手,直接从周嫂手里拿过报纸,另一手握住闻亭丽的胳膊肘,稳稳当当把她往床边领。周嫂见状,二话不说把小桃子拉了出去。
闻亭丽就这样被他一路牵着到了床边,陆世澄随手将报纸放到一边,按着她未受伤的肩膀让她在床边坐下。
闻亭丽仰头看着陆世澄,她知道,接下来要轮到陆世澄教训她了。
这些人当中,陆世澄是最有资格生气的,毕竟受伤那日他第一个赶到她身边,住院期间更是无微不至照顾着她。
她却因为一场比赛让自己的伤势再度加重。这事她无法辩驳,试镜时陆世澄也在,她对自己有多狠,他全都看在眼里。
他会是什么反应,她心里也有点没底,偷眼一瞟,他的装扮依旧整洁得无可挑剔,但额角有汗,分明是一忙完就急匆匆赶来了。
她灵机一动,抢先说:“我帮你倒杯水。”
他却再次把她摁在床边,俯身望向她受伤的肩膀,默半晌,抬头用眼睛问她。
【疼不疼?】
闻亭丽忙摇头。
陆世澄一言不发蹲下来看看她腿上的几处擦伤,随后,重新直起身端详她的脸色,看了一会,面色稍霁,从口袋里取出他那个从不离身的小本子,在上头飞快写下几行字递给她。
闻亭丽料定他会劈头盖脸说她几句。例如那一次她在义卖会上惹怒了陆世澄,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让她窘得恨不得钻进地缝。
他只是一贯理性和知礼,但不代表他生气时言辞不犀利。
她恨不得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去看本子的字。
陆世澄望着她笑起来。
【一整天都没好好吃东西,饿不饿?晚上想吃点什么?】
闻亭丽怔忪片刻,心头一松:“我不饿,我现在哪有胃口吃东西,我一直在等你!”
她兴奋地起身,边说边把脸凑到他面前。
“我赢了!我真的赢了,我太高兴了!”
他点点头,是,她赢了,他很为她高兴。
“可是你看上去并不是很开心,你是不是有点怪我?”
陆世澄睨着她。
胜利和荣耀让她整个人在发光。
谁有立场怪她呢?
任何人都没有这个资格,包括他在内。
她是个孤儿,万事只能她自己做主。一个角色对别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对眼下的她来说却是全部,就算只有一线机会,她也会拼尽一切去争取。
哪怕再心疼,对于她这种对于成功的渴望和野心,他也只有选择体谅和理解。
在陆世澄长久而无声的注视中,闻亭丽渐渐不安起来。他的眼神始终是冷静柔和的,让无法她猜透他此刻的情绪。
这大概是两个人自确定关系以来,第一次在某件事上产生龃龉。他自有他的立场,可是她——她也不想在原则问题上退让。
他会不会因此认定她毫不在乎他的想法?她想了想,轻轻抓住他的手:“你听我说——”
陆世澄却摇摇头。
【我没有怪你,因为你没有任何做得不对的地方。这次是我太大意了,才会让坏人伤害到你,下次我会更好地保护你。】
越是深沉复杂的情绪,越是无法用平静的方式表达出来,他写得很快,因而字迹显得有些潦草,然而字体仿佛有生命力一般,一一在纸上跳动着,闻亭丽无意识摸了把纸片上的几行字,一下子竟像触到了他的心,滚烫的,柔软的。
写完之后,他摸摸她的脑袋,动作充满疼惜的意味。
闻亭丽只觉得喉头像堵了一团棉花。
没有指责和规劝,他把“下次注意” 留给了他自己,她看着那行字,轻声喊他:“陆世澄——”
陆世澄立即露出认真的神态听她往下讲,他并不知道,他这种温柔专注的样子有多让她倾心。她情不自禁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