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妈带着洛姐儿回了长?史?府,与迎上前的?管事娘子说了句,就领着洛姐儿去了她的?屋子。
张妈妈刚走进?去,坐里头休憩的两名婢女马上站起身来,拘谨小心地叫了好。她们是小红和平儿被打发去倒马桶后,重新?被?选上来的?婢女,一个个老实得很。
两名婢女瞧着张妈妈神色不好,极有眼色劲地退了出?去,眼角余光瞥见洛姐儿走去箱子边,从里?头翻出?个色泽陈旧的?衣裳,心里满是疑问。
“你们两个怎么出?来了?张妈妈在里?头与环姐儿说话?”管事娘子瞧见两人出?来,随口问了句。
两名婢女想了想,自觉见着的?也不是什么重要事,就与管事娘子说了。
“箱子底的?旧衣裳?”管事娘子疑道。
新?来的?小婢女不知道,管事娘子几个却是知道的?。毕竟环姐儿是掖庭里?出?来的?宫奴婢,又是个孤女,没有家里?人撑腰的?,进?了方?家没几日身上值点钱的?东西就被?贪婪的?仆妇拿了去,唯独有人抱怨捧着她压箱底的?衣服,那环姐儿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要与人拼命。
后来有人去问,才晓得那是环姐儿娘亲留给她的?念想。即便料子不错,也是陈旧得很,府里?仆妇婢女也怕拼命,自是没去看过。
好端端的?,看那破衣裳做什么?
管事娘子瞅了眼两小婢女,觉得许是她们错眼了。她眯着眼睛在外候着,片刻便见脸色沉重的?张妈妈与屋里?出?来,带着环姐儿又出?了门。
管事娘子跟着后头,连话都没说上一句,只能干瞪着眼瞧着两人乘的?车子离开。
“真真是奇怪事。”
“张妈妈怎么又走了?这年节礼还?要妈妈过过眼才是。”又有管事娘子匆匆出?来,那叫一个摸不着头脑。
张妈妈瞧着血书,已是信了一半,至于剩下另外一半,她已是不敢看了,赶紧赶慢到了官署要求见长?史?。
门房不认得张妈妈,却是认得长?史?府的?车夫,哪里?敢阻拦,更是殷勤地引在前头,把两人请进?外间等候,教?小厮帮忙传话。
不多时,方?长?史?亲自来了。
张妈妈领着洛姐儿行了礼,又连忙把血书送上前来。
方?长?史?听?罢,脸已经僵了,等看罢,脑袋已经嗡嗡作?响了。他迅速看完血书,又深深瞧了眼洛姐儿:“这血书是真是假?要是枉告皇亲,你可知该当何罪?”
“婢子知道。”
“此乃我?阿娘亲笔书写,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假。”洛姐儿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头,斩钉截铁回答道。
她说得爽快,方?长?史?心下却是带着怀疑:“那你为何一直不拿出?来?而是藏于身上,在方?家为奴?”
“……阿娘曾用仅剩的?首饰与银钱,换了一位妈妈与家里?去信,想教?家人帮忙。”
洛姐儿跪在地上,沉默半响才与方?长?史?说道:“而后阿娘家里?非但没教?人帮忙上诉,而且还?使?人给阿娘换了活计。”
“起初阿娘做的?是清闲的?活计,每日抄书,整理书籍,送往书阁。”洛姐儿红着眼圈,一点点往下道:“后头夏日被?唤去灶房里?烧柴,时不时还?被?管事喝令罚站罚跪,乃至舂米挑水,到了冬日又被?唤去浣纱洗衣,搓洗马桶,最?后更是被?派遣去割草……”
洛姐儿说到这里?,泪水如雨般落下,哽咽哭道:“阿娘,是活活被?折磨死的?。”
方?长?史?和张妈妈齐齐沉默。
世家出?身的?女子通常擅长?诗词,各个身怀才艺,没入掖庭之后多做的?是相对轻松的?活计,即便要折磨人也多是送去为乐女,起到折磨身心。
除非得罪于圣人后妃,否则基本不会被?派遣去做最?苦最?累的?活计。
方?长?史?两人听?罢,便知对方?不愿教?洛姐儿娘亲露脸,而是暗暗将?其折磨致死。
“……待我?阿娘逝去,屋里?更是被?人翻了个遍。要不是阿娘早有所觉,自知时日不多便将?血书写于旧衣内里?,恐怕也早就被?人翻出?焚烧丢弃。”
“正是有过这等事……”
“即便离开宫廷,我?也从来不敢在人前提起过这件事,更不敢报官。”
洛姐儿说到这里?,泣不成声。
洛姐儿的?痛哭声落入方?长?史?的?耳中,她用倒叙、插叙,描述的?事情栩栩如生,教?让方?长?史?情绪也一道沉湎进?去。
方?长?史?半响才恢复情绪,深深看了眼洛姐儿。他冷不丁道:“那你为何现在又愿意?说出?来?”
总不能说忽然发现自己是个好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