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淮周一双蓝调的眼,看着自己养大的女孩子,明媚的阳光照在她身上,他笑意似有似无。
等她说完,他又一径变回审视的目光:“但据我所知,棠里镇目前一项申报过的非遗都没有。”
许织夏措手不及地失了语。
纪淮周落地的那只鞋有节奏地踩着拍子,唇角微扬,瞟了她眼:“空手套白狼呢?”
纪淮周不用说,除了陆玺混一些,明廷和乔翊也都是业界有头有脸的精英,这几个人同时坐着,空气中每个分子都带着压迫感。
尤其气场最强的那个正在步步紧逼,孟熙和陶思勉都埋下脸不敢吱声。
“老大你……”陆玺欲言又止,余下一声叹息。
视频里的陈家宿也听不下去:“哎呀二哥,这项目也没几个钱,我们投一投就完了,今宝开心最重要嘛。”
明廷笑了笑:“就投资来说,的确得实在点,非遗名录证书就像人的履历,是你们不可或缺的底牌。”
乔翊默默阅览过一遍计划书,推了推眼镜,相继表态:“非遗文化市场规模很大,潜在的经济价值很高,但目前还处于起步阶段,风投需要胆量。”
许织夏听着听着就苦了脸,心情颓丧。
不是因为他们没有投资意向,而是因为他们句句在理,让她觉得这份策划都是稚嫩的空想。
不过他们投资与否并没有当场敲定。
许织夏知道只要她想,他们一定无条件支持,但她那样说了,他们就以最客观的态度对待,是对她的尊重,没有当成是小孩子的玩闹。
其实最该在意的是方案,如果不可行,结果也是一滩烂泥。
当晚回别墅,纪淮周开的车。
许织夏在副驾驶座歪着脑袋,看着窗外,一路上冥思苦想。
“怎么还不来找哥哥打感情牌?”
他云淡风轻,柔柔的尾音勾着似是而非的调情:“哥哥等着呢。”
许织夏回神,望过去。
车窗降着,眼前的男人胳膊一只倚着窗,一只搭着方向盘,神情透着几分散漫。
这会儿他又是哥哥了,在书院的时候摆顶头上司的架子,半句不让,每个字都在逼她后退,主动权全在他那里。
谈判桌上怨不得谁,但下了桌,许织夏难免对他有一点无伤大雅的埋怨:“不和你说,你坏。”
纪淮周被她这评价引得一笑。
心里头品了一品,想起了那天晚上。
他人刚到客厅,还没来得及在沙发坐下,周清梧也是劈头盖脸一句谴责:“混账!你……”
话在喉咙里盘了又盘,终究是出不了口。
“几时的事情?”周清梧严肃问。
恋爱没谈几个月,但他想了想,把小姑娘那份也都算在了自己头上,回答说:“她成年后,我追的。”
周清梧一惊:“怎么你们还分过手了?宝宝当年那么难过要去美国,是因为失恋?”
纪淮周无言。
要他如何讲,她那时确实是为他失恋。
“您就当我们旧情复燃。”
毕竟是为人母的心情,周清梧端坐在沙发,心口起伏,见他还是懒散样子,训道:“你站好!”
他笑,站姿端正了些。
没想到自己这岁数了还得挨批。
周清梧冷静住,郑重其事道:“你们不是亲兄妹,是亲情是爱情都合情合法,可宝宝年纪小,和一个年长她十岁的男人在一起,她要承受的比你更多。”
听着这话,纪淮周垂着眼逐渐静默。
“我知道。”
周清梧接着认真说:“你是哥哥,多十年阅历对她来说是保护,但你是男朋友,甚至未来是丈夫,这十年就是对她的欺压。”
“爱情要平起平坐,你们之间各方面的差距,如果她追不上,她会很辛苦。”
纪淮周当然都想过。
“我会弯腰,不需要她回应。”这是心里话。
周清梧看了他片刻:“阿玦,爱情这东西,偶尔就是头脑发了下昏,就发生了,本能是人天生的反应,这没什么。”
“小姨不是要拆散你们,只是希望你们在一起的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说:“只是对爱情一时发热的话,那谁都可以,假如是这样,我不答应。”
周清梧是信他人品的,何况妹妹在他心里的分量,比任何人都要重。
但个中原由务必要讲清楚。
纪淮周陷入一段长时间的沉默,而后抬眼:“我怎么感觉在见丈母娘呢?”
“你少贫!”周清梧嗔怪。
他笑了下,缓缓说道:“您放心吧,不是谁都可以。”
在周清梧的注视下,纪淮周逐字逐句。
“我爱的不是爱。”
“——我爱的是人。”
爱是一种情绪,情绪谁都能给,但人是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