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经历过这种情形,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再冷静聪颖的小姑娘,也只能落到茫然无措的境地。
许织夏倏地慌了:“那怎么办,怪不得哥哥不回我电话。”
“家宿呢?”乔翊沉着分析。
许织夏摇摇头,略带哽咽:“家宿哥也一直关机。”
乔翊又问:“多久?”
“半个月了。”许织夏回答。
于那人的情意,她不怀疑分毫,但难免生出诸多不可控的忧虑。
“贺司屿先生说,明天是哥哥和伊迪丝公主大婚的日子,哥哥这时候被禁足,是不是他们想逼婚,然后……然后……”许织夏忍不住思维扩散,心脏越绷越紧,声音越来越弱。
“然后给哥哥下个药什么的,逼他就范……”
陆玺瞠目,一脸被她点悟的模样:“我怎么没想到,不愧是斯坦福研究生,我们今宝脑子就是好使!”
许织夏眼中水光一闪,听得想哭。
乔翊无奈闭了闭眼,再次强调:“说事。”
“不怕,我也没白出卖色相。”陆玺一经提醒,立马又正经了,手往外套内口袋一掏,再往桌上一拍。
一张牛皮地图铺展开来。
陆玺上半身压近桌中央,招招手,示意他们靠拢。
许织夏趴在桌边,乖乖凑过去。
陆玺手指在纪家布局图上某个位置点了点:“你家宿哥被关这儿了,爱德华宫南翼二层,老大在主宫。”
“明天婚礼人山人海,咱们兵分两路,趁乱……”
几张欧式重工沙发椅,围着一张老钱风格调的深红圆桌,墙上油画旁一盏壁灯,光亮打在桌上。
隔墙有耳般压着声,像是在商量军事机密,顿时有了古代军帐里的气氛。
乔翊银丝眼镜下的眸子深沉邃远。
他有预感,明天他将会经历他此生最疯狂的事,或者说,他将要经历他这一生,最不计后果,摆脱规矩束缚,挣脱制度枷锁的时刻。
而许织夏只是想看看哥哥,谁知稀里糊涂地,就陷入了一场营救大作战。
显得她好像真的是去抢婚似的。
那晚入睡前,许织夏合着眼,内心一边莫名,一边又万分慨叹,在那一时刻强烈地感觉到幸运。
她曾是一个对所有善意都预感不祥的孩子,但身边遇见的每个人,都在鼓励她重新长出双翼,有过坠落,有过逃避,时至今日,她又敢勇敢去飞了。
到了这个阶段,她不想再只是安静等候着和那个人相见,不想再只是等着他挣脱纪家的牢笼,排除万难,飞奔向她。
她也可以如十七年前那个小女孩儿一样,推开院门,涌在光里,去而复返,回到他的身边。
告诉他,我是来陪你的。
沉静的一宿过去,氛围随着太阳升起,无形中逐渐热血沸腾。
伦敦天凉,许织夏穿了件软糯的芋泥紫薄款毛衣,落地窗全身镜前,她双手绕到后颈,骨戒垂落下去,项链挂在了她细白的颈上。
那日凭着婚礼邀请函,进入纪家的宾客众多,而他们一张通行证,乔翊的车子开进去也十分顺利。
古老而辉煌的纪家宅邸,几幢古典华丽的宫殿占地规模宏大,花园广袤,立着几座奢侈的镀金雕像,碧绿的草坪望不见底。
车子从宫前广场,在花园弯绕了十几分钟,经过爱德华宫南翼面时,停了几秒,又无声无息地被引去主宫大堂。
陆玺在那几秒下了车,直奔宫楼背面。
而许织夏跟着乔翊,交由侍者泊车,他们进了主宫大堂。
正厅宽阔敞亮,穹顶金碧辉煌,婚礼午后开始,在此之前是一场隆重的鸡尾酒会,宾客都集于此,或四下走动,或结伴寒暄,或攀谈结交,满目皆是衣香鬓影。
一件日常简约的芋泥色毛衣,在如此场景下,反而显得格外突兀。
时不时就有端详的目光投向许织夏。
乔翊也意识到这问题,迅速带她穿梭过酒会,去到安静的长廊。
尽管宾客云集,能趁乱寻找,但这里有几千个房间,要尽快找到纪淮周的那间,简直天方夜谭。
于是许织夏说:“乔翊哥,我们分开找吧。”
纪家的森严程度不亚于皇宫,何况是今天这样的日子,处处都有威风凛凛的巡逻护卫队。
乔翊当然不放心她独自行动,但许织夏很坚持,乔翊深思熟虑,退了一步,让她先去顶楼找,那层护卫无疑不常去。
和他分开后,许织夏便直奔顶层。
深长空静的廊道,铺着厚重的红地毯,红丝绸泼金粉的墙面上,一整排都挂着维多利亚时期稀有的大幅古典油画。
许织夏怀揣着不得已的负罪感,一扇门接着一扇门地打开看一眼,心里反复默念着冒犯了。
这里的富丽堂皇让许织夏心生恐惧,身陷其中,仿佛被丢进熔金,随着熔金凝固成型,人也永远禁锢在了容器里。
不能喘息的感觉逐渐强烈。
许织夏忍受着,跑上前去开下一扇门,迎面不知何时出现一道西装革履的躯体,挡住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