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四下午, 叶烦拿一把挂面去山西大队大队长家中换一盆汤圆。
叶烦原计划去菜市场买汤圆。早上到菜市场一问才知今年跟以前一样没批发汤圆,因为去岸上食品厂批发一次至少十斤。然而渔民会做汤圆, 部队家属区几十户军嫂天南海北哪儿的都有,元宵吃汤圆的寥寥无几。总而言之,进十斤也卖不完。
这就跟米面和年糕一样,渔民自己会做,家属区吃的人少,菜市场不好卖干脆不进。不然月月亏损主任没法跟公社领导班子交代。严重了还有可能被调岗。
叶烦来岛上四年,早就注意到渔民很重视传统节日,料到今儿家家户户都会做汤圆, 叶烦就打算换半斤。
到山西大队路口碰到大队长,听说她换汤圆, 就叫叶烦去他家。叶烦说半斤就行。大队长给她搞一斤多,还说不用担心耿团长不在家吃不完, 今晚吃一顿, 明晚再吃一顿。
叶烦说明天才是元宵节。大队长来一句, 要换就这些, 不换拉倒。
简直不讲理!
叶烦想生气又想笑, 可大队长也不像开玩笑, 她只能端着一盆汤圆回家。
到廖家门口碰到庄秋月,庄秋月惊呼:“这么多汤圆?”
叶烦点头:“今晚一顿,明天一顿。小勤没吃过芝麻汤圆, 让她解解馋。”
庄秋月老家没叶烦靠北,她老家也很少吃汤圆。庄秋月没打算做汤圆。看到叶烦换那么多, 心说没这么过日子的。可是又听叶烦说, 回来的时候碰到刘嫂子,拿一包糖去跟社员换汤圆。庄秋月心说, 我不能被刘桂花比下去。她面上对叶烦笑笑表示知道,等叶烦一进屋,她就翻橱柜找吃的没找到,带两斤米去山西大队。
耿致勤从公厕回来正好看到庄秋月拎着布口袋去生产队。不过庄秋月背对着她,没发现耿致勤打量她好一会才进屋。耿致勤悄悄越过客房,鬼鬼祟祟到厨房,叶烦吓一跳:“你干嘛?”
耿致勤“嘘”一声,“苗苗妈往那边去了。”指着北边,“手里还拎着东西。她又想干嘛?”
叶烦好笑:“别草木皆兵。我之前问你吃不吃汤圆,你说吃。随口问一句苗苗家明儿做不做汤圆。苗苗说没做过。刚才碰到庄秋月就故意说,不止我,刘桂花明儿也做汤圆。”
“真的假的?嫂子,这事很容易穿帮。”
叶烦点头:“真的。桂花嫂说过。她家老大小山饭量大,换一两斤才够明晚吃一顿。她不好意思拿一把挂面跟人换,打算用糖。我还问她家有没有糖。咱家还有半斤红糖可以先借给她。”
耿致勤放心了:“那就好。不过你怎么知道庄秋月一定会中计啊?”
叶烦心说这算什么计谋。
“若非关系特好的朋友,感情特好的亲人,很难不攀比。心态好的人羡慕一下就过了,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庄秋月的心态,我以前不知道,经过苗苗填志愿这事我还能不清楚?”
庄秋月要不踩高捧低,也不至于那么嫌弃农大,偷偷改了苗苗的志愿。耿致勤还是不明白:“为啥要说桂花嫂?”
叶烦:“我有工作,又比她年轻,跟她不是一路人。她想跟我比,心里也会想,凭叶烦的出身你也比不了,没必要跟她比。刘桂花比她娘家穷,跟她年龄相仿,就像跑步,在同一起跑线上,很难不相互比较。”
耿致勤明白了:“对了,嫂子,差点忘了,渔民跟我说食品厂来了一个生面孔,可能是找你的。”
“你——”叶烦张张嘴,“你怎么才说!”瞪她一眼,指着地上的菜,“收拾干净!”
耿致勤:“嗳,别急,渔民要带他来找你,他说不用,他先随便看看。”
叶烦打算把围裙扔给她,闻言停下:“那——算了,看书去吧。”
耿致勤下意识起身,到厨房外又退回来:“嫂子好像不意外?”
叶烦:“算着时间上面安排的厂长该到了。”
“看来这厂长蛮务实的。”
叶烦点头:“知道了解情况,说明他不是好高骛远或只知道纸上谈兵。既然要看,我们就当不知道。”
耿致勤:“他晚上住哪儿?”
叶烦:“我是会计,又不是接待员,爱住哪儿住哪儿。”
“嫂子,这不像你啊。”耿致勤扶着门框打量她。
叶烦:“我一旦出面就要负责到底。没道理半道上把人扔下。可是我怎么安排?咱家只有一辆二八大杠,驮着他去莲花大队?累死我算了。”
耿致勤想说三蹦子,可部队的车也不是说借就有。万一人家进村收鸡鸭蛋,或者在菜地收菜呢。等他们用好天都黑了。然后她嫂子披星戴月把人送到公社,让公社书记安排,自己摸黑回来?耿致勤不禁摇头,她敢出这种馊主意,她哥回来就得让她滚犊子。
“嫂子说得对。你忙吧。”耿致勤笑着跑回房间。
叶烦继续杀鱼摘菜,然后拿去院里冲洗。
刚把鱼和菜收拾干净,叶烦就听到脚步声,然后抬头就看到一个中等身材长方脸的中年男子到她家门口。中年男子见叶烦发现他,扬起笑脸问:“叶会计吧?”
叶烦的心思都在晚饭上,反应有点慢:“你是?”
男子走近:“我叫严杨,是食品厂厂长。上边本来要这两天通知你。我对咱们这个岛很好奇,就说先过来看看,由我亲自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