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自己回来了,还把爷爷给他送回来了,他会很开心吧。
想不到,现实给了她狠狠一击。
说到这,肖芥子笑起来,她垂下眼帘,避开陈琮的目光,尽量说得轻描淡写:“然后我就发现,我回不来了。”
陈琮也笑,这要感谢颜老头给他打过预防针,他有心理准备。
他声音很轻:“是不是进了黑白涧之后,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听颜老头说,地底的辐射很厉害。”
肖芥子没立刻回答,她的目光飘进玻璃面下:那里有一串珍珠项链,成色不赖,每一颗珠面上都映照出一个很小很小的她,成像很清晰,她对着她们笑,她们也还她笑脸。
她说:“也不止。”
自己本来就有隐疾,在魇山时受伤不说,还被“点了香”,那之后,又深入黑白涧,一直去到了地火悬崖边,可能是多重作用吧……
她发现,自己离不开石蝗了。
应该是身体损耗得太厉害了,之前,一直都有石蝗护着,即便脱卸,也是在地下,且时间很短,她没什么感觉。
但这次不一样,她把陈天海送出地面时,明显感觉到身体的异样。而且,当时是白天,一轮明晃晃的太阳挂在天上,她透过疏密的枝叶仰头看时,居然有和站在地火悬崖边同样的不适感。
觉得多一秒都难捱,只想快点离开。
她几乎是撇下陈天海、窜逃回地下的。
陈琮明白了:“是你把我爷爷送进那片树林里的?”
“是啊,石蝗找到的缝隙出口多在山体之中,非常隐秘,所以,我把人往外送了一段。”
回到地下之后,肖芥子一时接受不了,呆怔了很久,不记得什么时候流了眼泪,只记得不断拿手抹掉、再抹掉。
好在,现在说起来,她已经很平静了,还能笑着调侃。
“我想,我就像一个电池行将报废的手机,光靠电池,已经没法支撑很久、很快就要关机,所以得一直插着电,石蝗就是我的座充,我离不开它了。”
陈琮没说话,他也低头看向柜面内:里头珠光宝气、琳琅满目,可他恍恍惚惚,什么都没看清。
懂了,难怪她是以这种方式“回来”,难怪她说自己其实在“很远的地方”。
肖芥子用指尖轻轻摩挲玻璃:“我想了很久,好在我不喜欢钻牛角尖,想来想去,终于想开了。”
她抬起头,向着陈琮嫣然一笑。
“我干嘛要哭、要难受呢?换个角度想,我已经很幸运了不是吗?”
“我这个病,原本想活到人均寿命都很难,但现在,有了石蝗,我没准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被点了香,我应该是个疯子,可我非但没疯、能冷静思考,脑子还比以前更好用了。是,我失去原本的世界了,可老天补偿了我一个地面之下的,下头……也挺有意思的。”
“我一条一条地算账,算来算去,觉得自己还是赚了,赚了就该开心啊,你说是不是?”
陈琮看肖芥子。
她是笑着的,很努力地笑,眼睛里一片水亮,鼻头渐渐泛红。
陈琮很怕不顺着她说,她的眼泪就会掉下来,于是用力点头。
肖芥子对他这反应很满意,她吸了吸鼻子,又清清嗓子:“所以我想着,应该来跟你说一声。别人就算了,但你,我是应该好好道个别的,对不对?”
***
肖芥子想来想去,想到了可以利用石头。
当初她养石时,仗着石胎是小蜘蛛,就已经可以藉由蛛丝窜进别人的石头里了。陈琮的石头,她可是下大力气摩挲过的,而且她现在身份不同、能力不同,即便相隔很远,想找过去应该也不难。
所以这些日子,她基本都在琢磨、尝试这事。
这条路还真让她给走通了,而且她发现,她已经不那么依赖蛛丝了——能感知到的宝玉石,她其实都可以进,区别在于耗费的精力多少而已。
陈琮好奇:“‘能感知到的宝玉石’是什么意思?”
“就是石胎非休眠、处于活跃状态的。”
陈琮脑子转得飞快:“那岂不是相当于你在一个总监控室?哪个石胎有问题你都知道?还有,如果再出现掠食者,你是不是就可以阻止了?”
肖芥子点头。
真好,这才是魇神存在的意义吧,而且这样,她在地下忙忙碌碌,多少能排解寂寞。
不过,这么一来,自己投入研究的锥梳装置怕是要打水漂,陈琮暗下决心:这事绝不能让禄爷他们知道,研究成果该卖给他们还是卖,怎么着也要等自己回本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