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琮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别人他不管,但“人石会”的那几个,梁婵、禄爷、牛坦途他们,对他委实是不错的。
还好,就在那条“舌头”被卷回去的瞬间,有人被扔出来了,或者说,是黏在身上的蛛丝忽地撤去,惯性使然、人被甩出来了,方向杂乱不一,左一个右一个,有远有近,纷纷摔砸在地,痛哼声此起彼伏。
陈琮脑子里轰轰的,急往前冲。
他看得很清楚,不是所有人都被甩出来了,有几个,被蛛丝卷裹着,像茧,顷刻间进了……
说不清楚,不是蜘蛛的肚子,反正被蜘蛛带走了,那一处太黑,蜘蛛巨大的身形霎时间攀上石壁,往着高处更暗的角落里去了。
陈琮大叫:“芥子!”
他也顾不得伤了,管它呢,只要不死,还愁今后没时间养伤吗?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狂奔,途中没留神踩到一根照明棒,脚底一滑,整个人砸滚了出去。
这一滚,真是眼前乱冒金星,好消息是没滚远,滚对了方向,没耽误什么。
陈琮撑地就起,急喘着捞起掉落的手电,茫然无措地照向高处。
这边没有,这个角落也没有,换个方向,这里,对,是这里!
那是洞顶的一处,像寻常家宅里、蜘蛛惯爱占据结网的旮旯。
他听到了嘈杂的嘁喳声,石蝗正大量地往那一处没入,又或者是,那里本来就有个暗洞或者通道——巨大的蜘蛛已经逐渐坍塌、眼见没了身形,八根节肢水流般粘附上石壁……
陈琮大叫:“芥子!”
肖芥子闻声回头。
陈琮喜极,嘴唇微微发颤,看着她熟悉的眼睛,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听到自己说:“你要走啦?”
你要去做魇神去啦?
肖芥子向着他微微一笑。
确实是她,陈琮也笑,想再说什么,她已经回转头,联同身边的石蝗一起,消失了。
这就走了吗?
陈琮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后知后觉地扬起手,冲着那一处使劲挥手。
“芥子,你做魇神去啦!”
“肖结夏,苟富贵、勿相忘啊!”
这时候,神棍也上气不接下气地奔过来了,几乎是跟他一起吼出来的:“小结子,你是神啦,那你帮我打听打听……”
后半句话咽回去了,神棍看到,最后一批石蝗急往那一处突入,仿佛是渐平的漩涡——一切都止歇了。
陈琮还在笑,他退后两步,坐倒在地,伸手往胸口去摸,摸了一手的血。
身体撑不住了,他可不能继续把它往死里折腾了。
他慢慢躺了下去,放缓呼吸,眼睛依然盯着高处。
耳边传来戴天南虽然惊惶、但因下颌受伤而语调跑偏的咆哮声:“喔(我)们十六呢!十六?”
还听到阿达的喊声:“晓川?晓川,应个声!”
神棍过来了,蹲在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陈琮笑了笑,说:“麻烦帮我看看,我爷爷还在吗?”
神棍转头张望了一回,这算是“事故”现场了吧:有人摔得轻,已经痛哼着坐起来了;有人摔得头破血流,还躺在地上呻吟。
就说花猴怎么没过来呢,半路就被伤号给绊住了。
到处都没看见陈天海。
神棍摇了摇头:“没有,好像少了几个。大部分人还在,就是摔得够呛。”
陈琮嗯了一声。
蹲着怪累的,神棍在他身边坐下来,怅然地叹了口气。
陈琮问他:“你刚想让芥子帮你打听什么?”
神棍回答:“怎么说她都是神了,必然比我们这种普通人懂得多,我刚是想让她帮忙打听我朋友。我跟你说过没有,我朋友是在一个大山洞里、石壁上消失的。巧了不是,小结子也是。”
说着,也仰头去看高处。
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什么:“小琮琮,我刚听你说什么富贵,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这个。”
陈琮说:“那又怎么了?”
他闭上眼睛,呼吸更缓,一只手慢慢伸进兜里,攥住了那根冰凉的、带银牌的链子。
他声音很轻,话说得断续:“我这个人,就是个俗人。朋友这么有能耐,都去做神啦,我……心里高兴,惦记着沾点光。苟富贵勿相忘嘛,她要是还记得我,哪天回来看看我,带我一起发达,我多有面子,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