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琮没有答话, 还是看着肖芥子,脑子里只盘桓着一个念头。
——蜈蚣如果是李二钻的石胎,那它就应该不是真实的, 只能在“感觉”层面给人施加影响。这儿是魇神庙, “五感易魇”的程度, 在这里最深, 所以,人人都当它是真的。那么, 肖芥子即便受了致命伤, 也不会死,至多是疯了或者深度昏迷, 就像黑山和方天芝那样。
他可能是狭隘了点, 但他就是觉得:不死就是好的。
肖芥子注意到了陈琮的眼神, 低头去看, 这才发现身上有伤。
她惊讶地拿手抹了一下, 像抹了一把衣服上的脏污,送到眼前看了看, 说了句:“受伤了啊,要死了。”
死就死了吧,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不觉得疼,也不觉得死亡可怖, 只是甩了甩手上的血珠,上前一步, 拿过陈琮手里的刀, 转身看向洞口。
陈天海那几个, 还在洞口的台阶上站着。
死老头, 下狠手杀她, 还弄了那么一只狗东西来害她。
她攥着刀,一步一步走向洞口,血不断地从伤口溢出、流下,一路滴滴洒洒,蜿蜒成了一道血路。
陈琮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沉默着、恍惚地跟了上去。
***
台阶下,花猴倒在地上、挣扎着正想爬起来,而神棍也跌坐一边,捂着腰侧呻吟。
之前戴天南凶神恶煞般冲下来,花猴见势不妙,赶紧迎上:他探山蹿树的功夫一流,打斗委实不是强项。戴天南身形至少大他两个码子,他本就应付得吃力、全靠身形敏捷躲闪,谁知无意间瞥眼,忽见到场内蜈蚣身子内蜷、把一个大活人包了进去。
他也没看清是谁,只知道必是自己人,一时惊怔分了心,被戴天南一拳正砸在头上——他这脑袋,先前就挨了陈琮一下,再挨一下,着实没受住,重重栽倒在地。
至于神棍,倒得比花猴还早:两人打斗时,他各种试图插手帮忙,被戴天南一脚踹了个仰栽。
……
台阶上,春十六冷眼看走过来的肖芥子:她这副样子,走路都费劲,即便手里拎把刀,也没什么威慑力。
春十六有点失望:“魇神至今都没露面,会不会是早就不在这儿了?”
只留魇山和魇女当饵、引得他们前仆后继做无用功?
陈天海抿了抿嘴,心里也没底:“再看看,先别急着下结论。”
又示意步履虚浮的肖芥子:“如果她到死魇神都没动静,那这次……真指望不上什么了。”
春十六嗯了一声,吩咐下头的戴天南:“老戴,别把人放过来啊。”
戴天南呵呵一笑,活动了一下手腕,拳头重又捏起:“这我能不懂吗?”
……
肖芥子慢慢走到跟前,看戴天南如看一条挡道的狗:“让开。”
戴天南轻蔑一笑:“为什么不是你滚开呢?”
说话间,一拳挥出。
哪知肖芥子一路流血,撑到现在,实在也是气竭了,说完那句“让开”之后,腿一软,径直跌坐了下去。
戴天南一拳挥出,半道目标没了,正愣神时,就见肖芥子身后一直失魂落魄般的陈琮骤然抬眼,眸光凶悍,一记酝酿已久的勾拳重重砸在了他下颌之上。
这一拳又快又准,不敢说拳力重逾千斤,百十斤的力绝对是有的,戴天南只觉“锵”的一声,下牙床狠狠磕到了上头的,这还不止,拳头的力道直透上脑,打得他眼前发黑、颅脑发荡,整个人踉跄着往后跌栽。
花猴正喘着粗气晃荡着爬起,没提防戴天南栽过来,又把他给坐趴下了,花猴被压得眼前一黑,但见到戴天南挨拳,又觉得解气,嘿嘿一笑,语音含糊地说了句:“好拳。”
陈琮身子晃了晃,伸手扶住山壁时,只觉得喉头腥甜,他用力吞了,仰头看向台阶上方。
视线已经有些不清晰了,看那几个人时,都像在看发灰发暗的鬼影。
陈琮这一拳倒是让阿达兴奋起来了,他觉得这拳挺有水平的,一时手痒,跃跃欲试:“十六姐,我来吧,这俩,不够我一拳砸的。”
事到如今,胜负已成定局,春十六也觉得让阿达扫尾没什么问题,她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年轻女人的尖叫。
那声音,听着居然像是晓川。
陈天海也听见了,他心头一紧,几乎是和春十六同时回头。
有个人被猛推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