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芥子现在走路都晃荡, 陈琮不放心她一个人进,坚持陪着她一起打前站。
进洞之前,先掰了根照明棒扔进去。
洞口处, 是一道长长的下行台阶。
陈琮扶抓着肖芥子的胳膊, 一步步带着她下台阶, 神棍紧跟其后, 花猴不忙进,先去抱撼那门——肖芥子那句“抬起来堵一堵”给了他灵感, 对外能堵春焰, 对内能堵虫子,这扇门, 还挺重要的。
迎面就是一股尘封多时的怪味, 不好形容, 像发霉朽烂, 但还不至于让人作呕。
陈琮拿手在面前扇了扇味, 第一感觉就是,这里头好大啊。
他原本以为, 山腹里的一个洞,也就比一套大平层大不了多少, 现在才知道,是自己狭隘了:这洞得有剧场那么大, 容不下千人也至少能容五六百,纵深也深, 他头一次觉得, 头顶上太空旷了, 头灯的光都照不全, 空旷得让人心慌。
洞壁的“蝉洞”他也看到了, 很像他去过的麦积山石窟,山壁上一个接一个、密密麻麻的小洞室,都装着门。
地震的关系,不少门掉了,也有半耷拉着或无损的,或关或开,透着一股子诡谲,让人心头发怵:那些石蝗,会不会正在这些“蝉洞”里酣睡、还没到活动时间?
他嘴唇发干,喉结不自觉地滚了一下。
神棍打的是狼眼手电,照明距离比头灯强多了,他人是下台阶的,手电却一直在高处乱扫:石蝗这种玩意,颇有点“变色龙”的秉性,停着不动的时候,跟山壁是没两样的。
手电光蓦地停在了一处,神棍瞪大眼睛,小声嚷嚷了句:“看,快看!”
肖芥子抬头看,顺手抹掉额上的汗。
那是张在洞顶一个角落里的大网,颇像等比例放大、普通人家屋角高处的蜘蛛网,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有点像青铜链索,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蛛网上有尊真人等身大小、女人头蜘蛛身的塑像。
那姿势,是趴在蛛网上的,居高临下,头脸下俯,长发可能是用耐腐的纤维编搓成的,一撮又一撮地挂下来,是有点瘆人,但先民的那种造像审美吧……又有点好笑。
女人的脸上,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眼窝处镶着的两粒赤玉眼珠子,赤玉的成色应该很好,手电光打上去莹莹生亮。
陈琮有点激动:“魇神开眸,是不是就是这双眼开眸?芥子,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
魇女进洞,魇神开眸,会不会已经开了?
肖芥子苦笑着摇头,除了“点香”给她带来的异样,她没什么特别感觉,看那尊塑像,也只觉得魇神浑身上下、都在滴血。
这可不妙,陈琮还以为,就像插电开机,一进洞、魇神就自动开眸了。
难不成还有什么触发条件?“点香”发作起来很快,肖芥子的时间可不多了。
他强摁下心头的急躁,先带着肖芥子往下走,很快走完了台阶。
神棍也三步并作两步下来:“小结子有感觉没有?那个魇神开眸了吗?”
陈琮烦躁地摇头。
神棍意外,说话都结巴了:“不是说一进来就开眸吗?是不是离那个魇神不够近?要不要靠近点?”
这说法未免荒唐,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病急乱投医了,肖芥子咬牙:“走,走近了再看。”
肖芥子抓着陈琮的手借力,一路跌撞过去,这一处应该算是角落了,陈琮边走边又掰了根照明棒,大力扔出。
果然是角落,照明棒触壁滚落,能看得出来,那里的石壁相当参差嶙峋,颜色好像也有点怪。
陈琮示意神棍先扶住肖芥子:“我去看看。”
他抓着头灯,大步过去,离着几米远时,“咦”了一声,脱口说了声:“是矿脉!”
说完这话,退后几步,举高头灯去看。
没错,是矿脉,和田玉矿脉。
早几年,他在青海一带收货,被热情的卖家带去过山矿现场:那种4000米海拔以上的矿区就是这样,大型设备上不去,要靠矿工人力开凿、人肉背负。
开凿就是朝着山壁硬挖硬铲,有幸砸到质地不一样的矿石,怀疑是矿床或者矿脉,自然要继续深挖,通常就会凿得如狗啃一般、崎岖无章。
眼前这个矿脉,非但是玉脉,而且是罕见的黑白流杂。业内的认知,黑白双色的和田玉,黑色是因为受了水银沁,但这一处的显然不是。
陈琮胸口起伏得厉害:“芥子,你看到了吗?”
魇山居然藏玉脉,这是一座玉山啊。
肖芥子也看见了,事实上,陈琮站得还是太近了,她这个距离看刚好:这条玉脉是从洞顶开裂、出露,一路延伸往下的,上头太高,无人拓凿,越往下,拓凿得越多、越宽,纯白的玉色中夹着一抹漆黑,像王座之后拉开的巨大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