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对陈琮来说, 是个不小的打击,但不至于让他失智或者情感崩溃。
这要归功于一直以来,对陈天海他已经做了太多的猜测和心理建设:至多一死, 至多回不来, 还能怎么着?
他盯着陈天海看:“刚我睡觉的时候, 差点失控把芥子杀了, 是你做的吧?”
陈天海耸了耸肩,算是默认。
陈琮压住火, 忽然觉得奇怪。
这老东西, 三番两次要杀肖芥子,现在怎么不慌不忙、盘腿坐在这儿跟他聊起闲天来了?难道……
难道他派廖扬和晓川去做这事了?
陈琮太阳穴突突乱跳, 强令自己冷静:还好, 廖扬和晓川不像是能打的, 再说了, 花猴和神棍应该都和芥子在一起, 三对二,局势不算太坏。
他想赶紧追上去, 又忍住了。还有件事,他得搞清楚。
“你跟我说这么多, 有什么目的?”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么多话的。
陈天海“哦”了一声, 像是才反应过来:“我就是想问你,你能接受我这么个爷爷吗?”
太特么荒唐了, 还腆着脸自称“爷爷”, 陈琮气得险些笑出来。
陈天海大概从他的表情里也看出来了, 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那我就得提醒你了, 我看你对那位肖小姐很关心的样子……你没有发现, 她也正在被‘洗掉’吗?”
陈琮只觉得心猛地往下一坠,拄着木棍的掌心又开始汗湿了。
陈天海没看他,抬头打量山肠,像在看什么惬意风景:“你们进山肠之后,她有没有表现得不对劲?”
“还有,这两天,木鼓声响过好几次,每一次,都能看到一些过去的事。我看到过蜘蛛魇女杀人,挥着刀、砍瓜切菜一样,好残忍啊。”
“你就没想过,蜘蛛魇女为什么要杀人吗?她跟那些人,能有什么仇怨呢?其实,就是她被‘洗掉’了,是魇神的狗啦。”
陈琮齿缝里蹦出几个字来:“你放屁!”
陈天海叹气:“这就叫好心当作驴肝肺。我劝你啊,赶紧带她走,离开这儿吧。再往里去,进了魇神庙,她可就彻底回不来了。你知道蜘蛛魇女最后都怎么样了吗?你见过她们的下场吗?”
陈琮只觉得耳朵边上嗡嗡的,他心慌得厉害,拄着木棍,转身往山肠深处走,步子有点飘,好像这地突然发软,真的成了肉肠一般。
陈天海的话,他一个字都不想听。但每一个字,都像被利箭噌噌地钉到眼前,入眼入心。
***
肖芥子这头,拆墙有了点成效,已经拆出了好几块碎石。
但这属于土木工程、纯手工体力活,而且搬拆每一块都得十分小心、防止紧跟着的一堆碎石砸塌下来,是以进展不大。
再加上,神棍一直在磨洋工。
他看似忙前忙后,实则一直在观察肖芥子,忽地觉得,她这状态,也不是没有好处。
他往肖芥子跟前凑,状似无意地问了句:“小结子啊,那个老东西,就是那个老头,为什么要杀你啊?”
肖芥子双手插在石缝中,正试图搬出一块砂锅大小的石头,可惜一直拆不动。
听到这话,她顿了一下,这让神棍感觉:“现在的这个她”反应不快,被问到了什么,总得停一下、回想一下,像是搜找答案,然后再作答。
停顿之后,她看向神棍,眉目间带煞气:“因为他不杀我,迟早被我杀掉。”
边上的花猴哆嗦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又挪开了些。
神棍倒是无惧无畏,还很没节操地附和她:“该杀!就该像上次那样,‘杀掉,通通杀掉’!”
肖芥子没吭声,面有得色,分外倨傲。
神棍斟酌着她的面色,小心翼翼:“但是小结子啊,我有点不理解,上次他们干了什么坏事,要‘通通杀掉’啊?”
肖芥子又停顿了一下。
她食指微弯,点了点额头:“这里变了,救不回来,已经是它们的狗了,留着只有祸害,那还不杀?”
神棍忙不迭地又嗯声:“那留着,是怎么个祸害法呢?”
花猴蓦地看向来路,小声提醒了句:“有人来了!”
***
来的正是廖扬和晓川。
见到神棍,晓川笑着打招呼:“沈叔,又见面啦。”
神棍见过这俩,乍一看到,还有点惊喜,再一想,又觉得奇怪:“你俩不是失踪了吗?”
好像就是竹楼坍塌的时候,双双失踪。
晓川有点不好意思:“也不是失踪,当时就是太害怕了,就跑了。”
这话也不尽然。
竹楼坍塌的时候,确如颜如玉所料,廖扬躲在暗中,想趁机把他给结果了。
谁知时运不济,被梁婵给扎伤了眼,这要是再露面、岂不是不打自招?所以廖扬打定主意,飞快地向另一个方向扒窜了出去,当时大部分的人都聚在竹楼明面的一侧施救,背面反而无人在意。
逃走时,刚好看到晓川,她先被吓晕,又被砸压到竹楼下头,疼得半醒不醒,在那哀哀呻吟,廖扬也就把她给带上了,还顺手拿了个装备包——反正春焰一再减员,人少包多,少上一个两个,无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