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命怎么了?是不是发病了?你不是已经生了个仙鹤,开始大石补了吗?”
嚯,仙鹤,要不是他提,她都忘记了她“生”过仙鹤。
“见面聊。”
看来是电话里说不清楚,陈琮只好暂时把这两桩事撂开:“那订标间又是什么意思?我订两间挨着的大床房呗,男女有别,我总不能跟你住一间吧。”
肖芥子的手指从方向盘上一带而过,像演奏完毕、来了个漂亮收尾:“先照我说的做,见面再聊。”
***
半小时后,肖芥子顺利入住“行栖”——亏得是淡季,房间空得多,不用非等到中午。
陈琮订的是豪华标间,房型比之前住的大,配备更高级,院子也拾掇得更雅,角落里造了个临水的小假山景,院檐下还有双人位的小茶座。
看看时间,早上十点刚过,她给陈琮说的是晚上十点前,足足十二个小时呢:管他是飞机还是高铁转包车,时间管够。
踏实安顿下来,肖芥子开始犯困,毕竟昨天满城兜找,全是体力活,又生熬了一夜没睡,双重疲累。
为了保持清醒,她打开电视,给自己冲了杯咖啡,还找来纸笔,试图理一下姜红烛以及陈天海父子一系列事件的时间线,然而脑子发木,实在转不动,再香浓的咖啡也撑不起她一直下耷的上眼皮。
熬到十一点,呵欠连天,眼泪都出来了。
睡会吧,就算真的十分倒霉、附近有别的掠食者,都这个点了,也八成都起床忙活了。再说了,虽然“联石”已拆,但红姑离得不远,大掠食者所在的地头,应该是安全的吧?
她劝说自己,睡一会,十分钟都是好的。
于是,给手机设了个十分钟闹铃之后,肖芥子脑袋一歪,睡着了。
……
肖芥子睁开眼睛。
人真是犯贱啊,那么想睡,躺下了却又睡不着了。
她垂头丧气地坐起来,怔了会之后,抱起床头的那盆蝴蝶兰,送到小院里晒太阳。
阳光很好,晒在身上暖烘烘的,暖到她不想穿陈琮买的那件厚重外套。
肖芥子脱下衣服,正想往茶座上放,忽然“咦”了一声,原地转了一圈。
她没影子。
这是在石头里?
她赶紧抬头看天,心跳得厉害:原本,那应该有道黑白分明的交界线,现在,几乎已经褪没了,要非常非常仔细,才能隐约看出,半天上有道浅浅的痕。
还真是在石头里。
肖芥子心里冒凉气:这才几天啊,现实和入梦她已经混淆了,难怪当初庄子梦蝶会陷入迷思,这以后睡醒了起床,不确认一下有没有影子,她都不知道自己是真的醒了、还是误以为自己醒了。
还有,她的蜘蛛呢?
肖芥子退后两步,在小院里左顾右盼,不经意间抬头,终于在屋檐下找着了。
屋檐瓦是黑色,蜘蛛又隐在暗里,所以很难发现,但蜘蛛明显大了,有巴掌那么大,再也不能乖巧地栖息在她的衣领上了。
姜红烛说,她的蜘蛛不是蜘蛛,是什么梦魇的神,长了女人头女人脸——怎么说呢,是挺梦魇的,瘆得很,她都不想凑近了看,万一看到一颗花生米大的女人头,那可真是一辈子的噩梦了。
不过,在石头里的话,意味着她可以……出去串串门了?
***
肖芥子推门出来。
在走廊上,她遇到拖着行李箱的新住客,人家看不到她,她也听不到声,只能看到那人拿着房卡,嘴巴一张一阖地嘀咕。
看来,现实世界对石中世界的入侵,或者说叫叠合,还在进程中,目前视像、触觉是够逼真了,声音还没进来,以及……
肖芥子使劲嗅了嗅鼻子,没错,味道也还没进来。
走进街道,比早前要热闹,她向着姜红烛所在的民宿走,中途改了主意:这是自己的石中世界,想进到姜红烛的石头,她得找到自己世界的“边缘”。
好在,这次她有经验了,拐进一条没印象的巷子,里头很快浓雾滚滚。
肖芥子摸进雾里,看到两根泛微光的蛛丝。
她正式“生产”之后,接触过两块石头,李二钻和姜红烛的,看来都已经“入网”了,她想了想,顺着看起来较新的那根蛛丝往外走。
没走多久,一脚踏进一个旅馆房间。
房间没人,但看起来有点眼熟,下一秒,肖芥子想起来,这是她和姜红烛到达景德镇的前一晚、投宿的旅馆。
也就是说,红姑到达景德镇之后,没睡过觉,现在都还没入睡,所以,当自己作为访客登入时,石里的场景停留在了姜红烛上一次入石、还没更新。
这跟李二钻那次不一样,李二钻那次,钻戒被她带走,跟本主“断了联”,她进去时,等于是以她的视角刷新了。
肖芥子忍不住去拉窗帘,但拉开了也没用,外头浓雾滚滚——姜红烛出入避人,入石也懒动,不像她老觉得新鲜,爱溜达。
所以红姑的石里世界,就是这么一间小小的旅馆房间。
……
肖芥子怏怏地沿着蛛丝,又回到自己这头。
对比那逼仄的房间,这头的天地是要开阔多了:她得劝红姑多出去走走,现实中避着人也就算了,但在石头里,为什么也恹恹蜷于斗室呢,不觉得压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