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灯计划”具体怎么操作, 福婆没说。
她只说了句:“现在你知道了,这屋里除了你,当年或多或少、都是参与过杀人的。”
这话一出, 屋子里瞬间安静, 寿爷长叹了口气, 垂下老眼, 禄爷原本一直笑呵呵的,此时, 脸上的笑也敛了去。
至于梁世龙, 他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右手手指在单人沙发的扶手上来回点跳, 似乎玩得正忙。
“杀人”这种词, 福婆居然能这么平静地说出来, 虽说的确是事出有因, 陈琮还是觉得心里头直冒凉气。
这件事,协会里其它的人都不知道。
这也正常, 杀人这种事见不得光,就适合烂在心里。三十多年过去, 随着老辈人去世,知道的人就更少了。
所以这趟寿爷出状况, 发现事关姜红烛,当事者都三缄其口, 实在要给个说法, 也只含糊表示“遭了贼, 被吓着了, 要躺两天”, 及至因此而决定大会延期,引发很多会员不满:大老远过来,这会说不开就不开,拿人涮着玩呢。
福婆叹了口气。
不得不延期,人聚在一起,这不是给姜红烛提供了方便之门吗?怕她大开杀戒,不如先打发回去,四散开来,这样,姜红烛即便想追着打,也没法短期内完成。
“虽然‘熄灯’这事是迫不得已,但终究是杀人、是违法的。说实在的,我这些年,也过得有点不踏实。方天芝和黑山,都参与过熄灯,方天芝出事的时候,我们完全没想到姜红烛这个人,以为是又出现了掠食者,黑山出事,我其实是有想到她的,但一想,她都死了三十多年了,何必自己吓自己?加上世龙说,事情都跟你有点关联,我们就以为,可能是陈天海……”
陈琮没吭声。
原来他那巴掌,归根结底,是替姜红烛挨的。
“再后来,就是老九出事,那天你也在现场,红烛、戏服,等于是明明白白跟我们亮底牌了,开始,我真的吓到了,再一想,那是个年轻女孩,而姜红烛要是还活着,怎么也得六十多了,就又放了心,以为是知悉内情的人借她的名义搞鬼,直到……”
“直到一夜过去,集我们三个老家伙,还有阿欢、瞎子的能耐,五打一,居然还都占不了上风。”
陈琮想到了什么:“所以那一晚,我看到各种混乱的颜色……”
福婆点头:“是我们养的石头。我们这几个,都没掠食的能力,没法进入别人的石头,但我们可以‘护门’,所以轮番上阵,接力对抗,你看到的,应该就是石头的‘场’混在了一起,各种对抗、渗透、被挤压。你可以回想一下,当时,是不是那种‘晃漾的油黄色’占了上风?”
陈琮舔了下嘴唇。
没错,那时候,色彩虽然极其混乱、时刻变换,但那种晃漾的油黄色,一直都没被压制住、始终在四向渗透。
“然后,我们就彻底明白了,就是她,除了她,没人有这能耐。她没死,找我们报仇来了。但是吧……”
福婆微笑。
但是吧,确定了这一点之后,她非但不害怕,心里反而踏实了。
可能是年纪到了,大去在即,不想扣着“杀人”这顶帽子终结一生,姜红烛没死这事,像突然给她送了一份礼,整个人居然轻松了不少。
她在这里暂停。
“现在,该轮到你跟我们说说,你是怎么受伤的了。”
***
有了之前的诸多铺垫,陈琮这头倒也好说。
他刻意淡化了肖芥子的部分,只说自己在这认识个朋友,叫金媛媛,昨天是应她所托、帮她还车,半路听到动静停车查看,结果被后车厢里藏着的一个披麻布的女人突袭,以及,他离开的时候,看到有个年轻女人驾车疾驰而至、接应麻布女人。
至于麻布女人究竟是不是姜红烛,他也不确定,毕竟全程都没看到脸,只知道她似乎没有腿,因为她始终拖着两条空空的裤管。
这部分合情合理,和眼前发生的事也能接得上,福婆没多问,只说了句:“那年轻姑娘,八成是帮她做事的。”
倒是梁世龙听到“金媛媛”这个名字时,忽然想到了什么:“金媛媛?是不是昨天跳楼那女的?”
陈琮点了点头:“她表弟葛鹏,就是帮‘人石会’筹备大会的,也失踪好几天了。”
梁世龙对葛鹏有印象,他向福婆他们解释:“这人确实是我们雇来帮忙的,布置会场的时候,因缘石抬不上来,还是他给找的吊车,很活络一人。”
陈琮心中一动:“布置会场的时候,他有跟什么人聊过天吗?”
牛坦途说,会场里的宝玉石都是赝品,而葛鹏口中,那些都是宝贝,连一个翡翠镯子,都价值300多万呢。
显然,有人忽悠过他。
“有啊,牛头马面都跟他熟,这俩负责对接,一直安排他做事。”
“还有谁吗?”
梁世龙很警觉:“什么意思?葛鹏失踪,你追着问什么人跟他聊过天,难道跟他聊过天的人有嫌疑?我也跟他聊过天,你怀疑我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