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炕里的柴良玉听到几个老娘们唠嗑没有插嘴,瞅着柴兵问道:“你刚才说参地咋回事?”
柴兵说:“我们回来前儿跟二宁提了嘴参地的事,我说吉省去年新增1200万平方米的参地,二宁说五年后这些参地的参都成材了,一块流到市场咋整……”
柴锋眨眨眼问:“是啊,咋整?”柴良玉皱眉瞅了眼柴绍,而柴绍也是一脸费解,他抬头问:“二宁,这里边有啥说道啊?”
徐宁喝口茶水说:“大爷,打个比方说,咱望兴现在有参地是两千亩,如果附近两个村去年也新增两千亩参地,那等到五年后会造成啥结果?同样是六年根的参,同样的品质……”
柴绍掐着烟,在柴良玉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说道:“价格会下降,而且是大幅度下降。”
“对!因为市场就那么大,现在整个吉省的园参就能供应全国,勉强算是供不应求,但等到五六年之后呢?供大于求,那么价格就会一落千丈,具体降多少不知道,但我琢磨肯定会降!”
徐宁继续说道:“这就像我们打猎一样,为啥今年的药材、熊胆、鹿茸、麝香涨价了,不就是因为黑瞎子越打越少了么,山里的牲口也变少了么,以前进山还能瞅着香獐子,但自打我进山一次都没瞅着……”
“有道理!”柴兵点点头。
柴良玉抽口烟,问道:“二宁,像你说的一样,供应量小了就能涨价,供应量大了就得降价,那有没有啥办法避免降价?”
徐宁摆手:“大爷,这事我想不出来,除非你把整个行业都攥在自个手里,否则涨价降价就得看市场的环境了。”
“攥在自个手里那不成资本了么……”
柴良玉转头瞅着柴锋,骂道:“那你寻思啥呢?咱养园参开酒厂,要是放以前都得吃生米,还搁这寻思美事呢。”
柴绍点头,道:“爸,你看这事是不是得跟大伙研究研究?咱村人每年都往参地里投不少钱啊,这要是一下子赔喽,四五年就白干了。”
柴兵说:“现在参价三十块钱一斤,以后要是降到五块钱咋整?别说四五年白干,以前挣的都得赔进去,赔的裤衩子都不剩!”
这时,大嫂和三嫂等人也不唠了,坐在炕梢默不吭声听着老爷们唠嗑,其实她们心里也着急,因为真要是赔了,她们一家子都得喝西北风去。
柴良玉盘着腿喝口茶,抬头问:“二宁,你有没有啥招儿啊。”
“大爷,我哪有招儿啊……”
“二宁,你肯定有想法,要不然你不能看的这么远,我当时瞅见吉省新增1200万平方米参地的消息还笑呢,笑话他们眼光好,知道啥玩应挣钱,但我就是没想到五年之后,等这一批参地成材该咋整。”
柴绍拍着手说:“你快说吧,这事我越寻思越觉着不对劲。”
徐宁挠着头,略显为难道:“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不继续投资了,给现在种的参卖完就拉倒,期间寻求转型。”
现在已经有转型这个词了,改开就是转型的第一步,为转变思想观念,经济与社会结构的转型。
柴良玉皱眉道:“转型倒是行,但村里八成人都是养参的,他们除了种地啥都不会啊。”
“大爷,我对养参不了解,所以才说将剩下的参卖完拉倒,但你们了解养参啊。我就问一句话,如果明年参价掉到一斤三块钱,你们能不能承受?”
柴绍猛地抬头,反问:“那后年参价能不能涨回来?”
“能涨,但也就能涨到五块钱,能承受住么?”
柴绍咬牙说:“能!一斤五块的话,还能挣不少,咱养园参的本钱就是地、种子、人工和农药化肥,一亩地每年投入二百多,按六年算就是一千二,每亩最低能产八百斤鲜货,一斤鲜货出三两五钱干货,一亩地就是280斤干货,按照五块一斤就是一千四百块钱,这么算一年还能挣二百!”
徐宁闻言愣了愣,他寻思养园参要投入挺多呢,没想到才投入这么点,如果他今年去老腌子的话,那将老腌子的人参籽拿回来,扔到新宅基地后山,等个二三十年不也算是林下参的飞籽货么,到时候这一批最少也能值点钱吧。
而且知道园参的成本价之后,徐宁才知道园参为啥这么挣钱,如果按照30块钱一斤算,一亩地能挣多少?七千二百块钱呐!当然这是六年总共的收入,每年纯挣一千二百块,如果是十亩地、二十亩地、五十亩地呢?那不得挣飞边子啊?
“大哥,要是降到五块钱都能挣钱,那你干脆就将抬出来的参扔地窖里放着,参价总有涨的时候,等长到八块钱、十块钱再卖不是能多挣点么。”
柴兵拍着腿道:“对劲儿!”
柴良玉闻言笑了笑:“一点不假,这叫囤货,对不,二宁。”
“嗯呐!”
柴绍笑说:“既然有了这个心理准备,哪怕真有那么一天,我也能扛得住。爸,那我啥时候和村里人唠这个事?”
柴良玉歪头问:“急啥?还有四五年时间呢,这么早跟说容易让他们瞎想,你先多关注吉省那边的报纸内容,如果再瞅见新增参地的内容就截下来,到时候贴到黑板上。”
“行……”
柴良玉瞅着大儿媳,说:“赶紧整饭呐,眼瞅着都晌午了。”
“诶!好嘞,刚才听你们唠嗑都入迷了。”
柴良玉笑说:“净操没有用的心,你们就安排好家里的事就行,外头的事有老爷们管着呢。今个你仨得好好敬二宁一杯,瞅瞅人家才多大?你们白活三四十年!”
“嗯呐,二宁,你大爷说的对,无论是雁子的事,还是参地的事,我都得谢谢你。”
徐宁摆手道:“大哥,快别整外道事了,咱这感情到位了,相互帮忙呗。”
“哈哈哈,行!”
柴锋说:“二宁这话真敞亮。”
为啥1989年有大批参农血本无归,而刚才柴绍算了一笔账却还能少挣点?原因在于血本无归那批参农是借的贷款、或是跟亲朋好友借的、亦或是抬的钱。
啥叫抬的钱?就是在农村跟大户借的高利息,东北有个名词叫印子钱。
这批参农之所以赔钱在于,前期没有种植经验、塑料棚等东西都是新买的,投入过于巨大,一亩地的投入高达三四百(包括利息、人工、种子、农药、化肥和人参栽子、土地成本),其中人参栽子的成本比种子高多了,他们为了早日收获,大多都选择人参栽子,况且每年农药、化肥的价格都不同,所以等到六年后才会赔的倾家荡产。
而老柴家则不同,他们原先就有塑料棚等维护参地的东西,而且种子也是自个家参地产的,用不着投入太多,只需人工、农药、化肥即可,成本并不是很大,所以哪怕园参掉到五块钱,他们也能少挣点。
柴绍喝口茶水说:“参价要是掉到五块钱以下,那我就去吉省收参,拉回来扔地窖里存着,等涨到八块钱再往外卖!二宁,到时候跟大哥参一股啊?”
徐宁笑道:“行啊,我就出钱,剩下的事都交给你办。”
“那必须滴!”
柴良玉挪动身体下地,说:“真要是掉到五块钱,咱家是能扛得住,村里其他人能抗住?咱们买化肥、农药啥的都是最低价,他们是按正常价。老大,你得帮他们算算呐……”
“爸,我知道,等忙完这些天的事,我就帮他们算算。”
柴良玉点头:“这事就你自个算,刚才的话咱家人听着就咽肚子里边吧,别往外说了。”
“明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