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踌躇的当口,一个噩耗传至:谢禄果然被第五伦击败于濮水上,他的部下九死一生,这才有几个人突破了渔阳突骑的封锁,将消息送到樊崇处!
“魏军前锋,一直追在身后,眼下已与骑兵汇合!”
杨音大急:“有多远?”
“北方二十余里外。”
“这下糟了?”杨音只觉得大事休矣,这么近的距离,还有骑兵,就算他们想撤,也得问问魏军答不答应!
这位马国尉,终究还是成了卡在赤眉咽喉里的鱼刺,如今若想退走,恐怕就得学壁虎断尾,牺牲几个万人营留下挡住敌军了……
反而是樊崇却一改先前的思量犹豫,果断地下达了让军队调头向北,准备迎战魏军的命令!
“樊公!”杨音大急,还要再劝,樊崇却问他:“魏军里,有比马援更善用兵的将军么?”
杨音只道:“听说魏国之中,马援侯位最大,武职也最高,应该无人能超过他。”
他确实是这样想的,败给名将才不丢人。
樊崇颔首:“魏军虽然难打,但马援已是其中的豪杰,依然被猛攻所败,其余之辈又算得了什么?”
“目前看来,优势依然在我。”
倒不是樊崇盲目自信,只是知道一场大战不可避免,必须打消众人的疑虑,只对杨音道:“我亲带八个万人营,对付第五伦。”
“留四个万人营,由你困住马援!如何?”
杨音迟疑了,他也是输怕了,樊崇用了十余万之众才把马援的部队打散,可如今马援部万人一心,四对一,他行么?
樊崇也颇觉心累,只可惜赤眉军中带兵仅次于他的逢安远在彭城,除了杨音,他还能让谁对付马援呢?
好在早则今晚,迟则明日,从睢阳北上的徐宣也该到了……
既然避不开,便硬碰硬罢!这注定是一场决定赤眉生死的大战。
小季帮樊崇披挂甲衣——很多年前,从新军将领廉丹那抢来的,外表很旧,漆都消了,甲片多次掉落又重新补上。
“小季。”
旁边无人时,樊崇忽然问自己啥都不懂的小亲卫:“你以为,此战能胜么?”
“当然能!”
小季的母亲在淮北病死,一个兄长战死在南阳,另一位则在守定陶时被俘,如今不知存亡。
尽管前途未卜,但少年亲卫们依然满是斗志,坚信樊大公会带领赤眉,再度走向胜利!
春日的阳光照在他们脸上,是穷人家孩子的普通模样,缺牙歪鼻,但一对赤眉却画得极正,都是临战前,少年们相互帮忙描的。也不知是不是赤眉衬托,这些樊崇身边的少年亲卫,双目和灾民孩子那晦暗的目光不同,眼睛闪闪发光。
每每当樊崇疲倦迟疑时,看到这些充满希望的眼睛,他就觉得,自己依然走在正确的路上。
樊崇复又露出了笑,紧了紧自己的甲,赶赴前方,他已经睡够了,而在梦中。
他当真见到了“田翁”说过的“乐国”!
“破开第五伦诡计的办法只有一个。”
“其援军来一支,打一支!”
……
张宗未能做到第五伦要求的“日行百里”。
一日一夜,他们只赶了八十里路,轻装而行的三河兵就已经快累趴下了,更别说一路上,还经常会追上从濮水南逃的赤眉溃兵,时不时就爆发一场遭遇战。
好在前方并非一片迷雾,渔阳突骑游弋在赤眉大军以北,阻断赤眉军消息的同时,也接应了张宗。
但张宗与盖延的会面,却不太愉快。
“虎威将军。”
身高马大的盖延纵马来见,朝张宗微微一拱手,便急道:“马国尉被困数日,以一敌十,我虽有心相助,但仅有三千骑从,只能捡着赤眉外围散兵杀,无法突入太深。”
“如今将军既至,你我步骑相合,便可接应马国尉,杀出重围了!”
张宗问清楚,马援的部队困守两丘之间,每日都在承受赤眉猛攻,但仍在坚守,这才松了口气。
他指着身后累得歪歪斜斜的部下道:“若吾等像樊崇南下时一般,两日行八十里,士卒路上稍事休息,自能与之交战,不敢辞避。”
“可我部一天走完路程,百里趋利者,必蹶上将军。师旅疲乏,须得休憩一夜,还望盖偏将替我看住外围。勿令赤眉靠近袭扰。”
张宗故意提了盖延的“偏将军”职位,暗示他,按照军衔,自己才是那个说了算的人!
然而盖延却心切马援安危,自动忽略了张宗的用词:“将军部众虽才万人,且未全至,然赤眉不知虚实。依我看,不必等到明日,今晚便可多点火把,虚张声势,或能将赤眉逼退。”
张宗皱起眉来,话说到这份上,他也只能将皇帝陛下的命令祭出来了。
“奉陛下御诏。”
张宗朝北方拱手道:“我部抵达战场左近后,不必急于与赤眉交战,而要扎好营垒,盯住贼人,勿令溃逃!以待后续冀州兵、关中兵抵达,再与之合战。”
盖延一惊:“将军不是来救国尉的?”
还有句话盖延没说出来:“事到如今,皇帝竟仍想着围歼赤眉,而不顾其丈人行安危?”
张宗也懒得跟这个渔阳莽夫多解释:“陛下妙算,料到马将军必然无虞,吾等……”
还不等心生嫌隙的二人扯皮结束,盖延的麾下骑从便匆匆赶来禀报。
“二位将军!”
“赤眉大军,正向我部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