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位还没坐热乎的刘永没想到,他左挑右选,南下捡势力最小的吴王秀打,却不料,自己才是天下最软的那颗柿子!
这梁柿子又红又耙,与颍汝之间不存在山河之险,主力又悉数南调,就别怪饿肚子的赤眉杀上门来吃大户。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到淮北:“睢阳遭内应开城门,已陷于赤眉,陛下幼弟鲁王带太子等撤往山阳郡。”
“赤眉前锋向东沿泗水而进,已经抵达彭城了!”
这一条却是误会,在彭城下打转的,只有假赤眉来君叔,而彭城曾深受赤眉所害,来歙只能望城兴叹。
但这已让刘永六神无主,召集行营群臣诸将,询问对策。
他的臣子们家眷俱在梁地,人人都劝刘永速归!唯独董王董宪掷地有声。
“若此时仓促而返,必遭吴王秀在后袭扰。”
董宪身为巨野盗寇,昔日赤眉三巨头之一,没读过书,但用兵却颇有一套,曾在成昌之战同樊崇歼灭新莽十万大军,名震关东,他敏锐地意识到,近日刘秀毁诺,不肯来与刘永“立君臣之礼”,看来已探知梁地消息,知道刘永将欲撤兵。
若梁军调头,队伍前后百里回撤,刘秀只要遣舟师沿泗水追击,便能让梁军付出惨重的代价。
这时遂有大臣阴阳怪气地说道:“董王留在南方,与吴王对峙,护好陛下后路不就行了!”
“住口!休得对董王无礼。”眼看董宪面露不快,刘永立刻斥责了这糊涂蛋,若少了董宪这员大将,他根本没有击退赤眉,收复梁地的信心。
“那依董王之策,应如何?”
董宪道:“应先假意北撤,伏兵于泗水沿岸,若刘秀敢遣人追击,便迎头痛击!”
刘永颔首,让董宪去准备,但不多时,淮水边的前线就有人来报,说吴王秀派出使者,前来谒见刘永!
来者是刘秀亲信朱祐,若他早今日来,刘永定会斥问刘秀何时来称臣?但如今刘永已无战心,遂以礼接见。
朱祐一开口就跟刘永摊了牌:“睢阳为赤眉所陷一事,吾主已尽知。”
“但吴王令外臣至此,绝非趁人之危。”
朱祐道:“春秋时,晋士匄帅师侵齐,闻齐侯卒,引师而还,君子大其不伐丧。而今梁都失陷,丧都亦如国丧,若吴王继续与建世皇帝交战,是乘乱而幸灾也,故遣使者吊问,唯望与建世皇帝化干戈为玉帛。”
刘秀主动请平,这是刘永没料到的,一时间竟愣住了。
“上月陛下亲征至淮水,吴王修书说,叔侄阋墙,外御其辱,这句话依然奏效,只要陛下退兵,与吴划界,吴王绝不会阻挠梁军北归!”
刘永巴不得如此:“朕愿与吴王以淮水为界。”
然而刘秀在划界上却显得很小家子气,一定要刘永将他行营所在的徐县等地,以及东边的泗水郡还给吴王。
刘永让大臣与朱祐扯皮半晌后,最终退步,答应了刘秀的要求。
“吴王只望诸刘能同仇敌忾,勿要再使亲者痛,仇者快。”
等朱祐与刘永完成和约告辞后,董宪颇为怀疑地说道:“陛下当真相信,刘秀会遵守此约?”
刘永道:“若刘秀轻易答应以淮为界,退让太多,那定是有所图谋。但如今他为了争一郡之地争执不休,反而让朕相信,刘秀确实是敦厚之人。”
……
而在淮南盱眙城,刘秀的麾下也对此番媾和颇为不解。
“大王,不可妇人之仁啊!”
马成尤其不满:“难道当真信那些春秋古礼,不伐有丧之国,以为只要如此,便恩足以服孝子,谊足以动诸侯?”
刘秀却不答,反问道:“以将军之见,又当如何?”
马成狠声道:“舟师于泗水上追击,徒卒则由臣等所带,渡过淮水,击其归师,加上来君叔从彭城掩杀归来,足以尽歼敌十万之师,擒拿梁王,让刘永向大王称臣!”
“哪那么容易。”刘秀却摇头:“若赤眉不击睢阳,那孤必以来君叔袭扰彭城,骗刘永回师傅,以图袭后决战。如今既然来的是真赤眉,情势便大不相同。”
他看向冯异:“公孙以为呢?”
冯异对刘秀的选择有所领悟:“梁军虽士气大落,但毕竟人数众多,且董宪亦是善战之辈,以我淮南江东三万之卒,击其十万军民,想要尽歼何其难也,更可能是两败俱伤。”
刘秀颔首:“不错,两虎相斗,最后大小俱伤,那趁机伤而刺之,一举必有双虎之名的‘卞庄子’会是谁呢?”
冯异应道:“梁军纵是溃散,若吴军受损,也难以进取太多郡县,反倒是赤眉无人阻挡,足以席卷豫、兖,除此之外,青州的齐王张步、魏王第五伦,亦能从中获取大利!”
刘永这软柿子精华部分在北部兖州地区,那才是实打实的人口第一大州,但刘秀偏居东南,怎么努力都吃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