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天下形势必将大变!”
刘秀先是忧虑,因为他当初为刘伯升画策,建议他应该效仿高祖,龙蛇之蛰,以存身也,明面上尊奉更始皇帝,将他当做楚时义帝。实则继续收揽士心,与南阳各家联姻结好,打下宛城,壮大军容,以早日入关灭莽为要务,若能来个“先入关中者”王,就能重走刘邦老路。
然而时至今日,宛城还没拿下,而第五伦却先一步跳反,一旦王莽死于其手,这“诛莽第一功臣”的大名为其所得,刘秀兄弟的计划就出现了巨大偏差。
但细细思索后,却又不忧反喜。
“伯鱼弃亡新,就圣汉,往后就是自己人了。”
“这对复汉事业,于我兄弟而言,绝不是坏事!”
于是刘秀立刻写了两封信。
一份是家书,告知刘伯升发生在关中的变故,为他筹划新的方略。
另一封则要想办法送去关中,却不是写给生死未卜的阴丽华——信中甚至不会提到她半个字。
倒不是刘秀心中不念未婚妻安危,但什么是大事,什么是小事,孰轻孰重,孰缓孰急,须得分清!
与第五伦,刘秀并非劝降,只是叙旧。
于是刘秀摸着当年第五伦所赠玉剑鼻,落笔道:“汉执金吾、偏将军,牛马走刘秀再拜言,伯鱼足下,久不相见,心中常有感念……”
……
刘伯升收到昆阳大胜消息的同时,亦在宛城下看到弟弟的来信,不由失笑。
“弟破贼矣!做兄长的也需努力啊!”
刘秀得知关中之变后,结合昆阳战况,在信中断言,未来的形势,会和秦末楚汉很像。
“刘玄者,义帝也;绿林者,项籍英布之辈也;第五伦以新臣反新取关中,章邯三秦王也。”
而刘伯升,要做刘邦!至于刘秀自己,定位依然是萧、曹。
但先前刘玄忽然被绿林拥立时,二人定的“先入关中”的计划是行不通了,刘秀以为,那儿有第五伦盘踞。若是刘玄肯拿出足够的好处,比如三公之位,甚至许诺个异姓王,此人或有可能举起汉旗,但关中势必被其视为禁脔。
所以不宜去与第五伦争地盘,刘秀提议,兄长等宛城投降后,就向刘玄提议,带着偏师去收取东方的汝南、沛郡,以图豫州。
“而弟北徇洛阳,窥冀州河北。”
刘秀甚至还苦口婆心地劝诫老哥,他也没想到昆阳打得这么顺,听说兄长亦略地不少,兄弟俩现在锋芒有点太盛,为了避免更始和绿林猜忌忌惮,刘秀的建议是……
假意闹掰!
“兄长轻弟,而弟不服兄长,如此更始欲以兄制弟,以弟制兄,方能两安。”
这提议,刘伯升只是一笑了之:“文叔就是想法太多了。”
他是大丈夫,不屑于这些小伎俩。
至于刘秀对未来长远的谋划,一来不合刘伯升心意,大丈夫就该兵锋直指关中,去京师拜谒高庙,第五伦若是识趣,就投降让道,若是不识,就直接打掉!
而且说那些还早,现在宛城还没攻下来呢!
说起此事刘伯升就来气,原本进攻宛城,他不是主力,绿林平林、新市诸渠帅贪图城中的宝货财物妇女,又觉得新军已不堪一击,都抢着先登。
而刘伯升反而被打发去了外围,继续收取未降的南阳各县。
因为绿林军纪太差,甚至堪比王师,导致许多县都不肯降了,比如西边的博山县,绿林的大军去打,不能攻下,博山县宰登上城楼说:“若是来的是大司徒刘伯升,立刻投降。”
平林大怒,围攻又不能下,只能由刘伯升出马,他一露面,博山立刻开城,欢迎他的部下入驻——名声倒是其次,主要是刘伯升、刘秀兄弟的军纪,与第五伦相比或许略不如,但放在绿林流寇里简直是鹤立鸡群,堪称仁义之师。
而这边,绿林渠帅们又没有攻坚城的经验,城内又怕他们屠城,对新朝大军抵达抱有期望,加之严尤、岑彭倾力合作,从二月到六月,原本乃是南阳造反大本营的宛城,居然足足守了小半年,新旗不倒!
刘玄不得不请舂陵族长刘良出马,将在外围打得正酣,四月底时已经快挺进到武关的刘伯升给求回来,主持攻城之事。期间有王邑派遣,翻越方城山来附近查探的万余新军还被驻扎城北的刘伯升给打败,未能解围。
但城池仍迟迟未下,昆阳决战的消息传来,刘伯升大喜之余,让人将此事射入城中,却被城上的岑彭视为诡计,决然不信。
直到今日,王邑抛弃的诸多旗帜、俘虏从昆阳送至宛下喊话,甚至连第五伦反于关中的消息都传上去了,才使得守军一片哗然。
少顷,刘伯升的部将刘稷喜气洋洋地进帐禀报道:
“大司徒,宛城请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