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彻脸色僵住了。
“放心,我没打算做什么,也什么都做不到。就当是我的请求吧,等从我这里拿到你想要的,诸如那位疯狂科学家林杰之类的信息,再心满意足的解刨吧。”
苏曜轻吸一口香烟,咧嘴笑了,“最好是···连我也一起解刨,说不定有机会得到额外的东西,比如说正常人和怪物进行了数十年的夫妻生活身体会有什么改变。”
“苏老师···呵呵。”
山本彻起身,面上还是很平静,“那就等这件事以常规方式落幕后再见吧。”
等转过去不用跟苏曜继续打交道,他的脸色才开始变得难看。
威胁自己?
虽然是这样,但他还真拿不准怪物背后有没有什么相应的由那些恶心的怪物纠缠在一起的势力。
但面前这有完整经历和档案,当了老师的人,苏曜。
多半是个疯子。
只看这点的话,就暂且顺着他的意思,看他到时怎么说好了。疯子是没办法强行问出任何东西的。
学校的同事知道情况后,倒不是说没人过来。是因为都知道出了这种事当事人没有功夫去应付谁感谢谁。
所以只派了校长和经常和苏曜在一起闲聊的男老师过来看望。
也没多言语,嘱咐了几句就走了。放置了一束放在女儿的病床边上。
过了今晚,苏小栗就得被推进手术室做九死一生的手术。
苏曜就在边上攥着督察方做好记录归还的遗物。
例如优夜的手机。
苏曜在上边找到很有趣的东西。
比如说优夜厨艺之所以长进的原因,并不是她味道恢复或者说熟能生巧。
是她把各种菜系全都变成了一道道公式,用解题的方法做菜。每种调料和成分都精确到毫克,又怎么可能做不成和‘熟能生巧’一样程度的饭菜。
照片。
都是些普通的聚在一起的照片。
通讯录除去给自己安了备注以外,其他的竟然一个也没有。
通话记录全是数字。
挺懒的。
翻到微信时,看到红色的小字。
草稿。
早上9.39。未发出。
只有一个‘.’。
如果仔细看,能发现上面有浅浅的手印,还沾着血。
是想说什么呢?
能不能现在重新编辑一下,告诉我是想说什么。
怔怔的盯着那残留的点,没有任何回应。
夜晚的声音一点也没有,路灯透过帘布缝隙进来的余光是冷冽的,无声的。
倒是女儿躺着的病床边上监视器上的心电图,有条不絮的波动着。
女儿的身体几乎没有任何损坏,只有大脑被扭曲的车架挤压到。
按理说她处于直接被撞击的右侧,肯定会最先死才对。哪有可能只剩下她这样和自己一样的普通人活下来。
苏曜盯视着扣着呼吸罩的小脸,像是痛苦的闭上眼睛。
没多痛苦。
因为苏曜知道这全都是假的。
真正的自己早就死了。
哪有这些事?
哪会有女儿?
哪会有家庭?
根本谁都不认识,这是妄想出的恋爱游戏。
这是该置身事外的世界。
全都是——
畜生。
我是,机器人。
经历的全都是躯体,灵魂置身事外。
痛苦的是躯体,灵魂只是观测者。
早就死了。
谁也别继续下去。
念头越来越邪恶。
为什么心电图不停止跳动?
为什么自己必须得继续活在这里?守望。
像是进度条一样,十年的生活被以那种简单的投放方式在梦境里弹指一现,而最痛苦的全都要自己去经历。
就好像专门区分出了幸福的自己和痛苦的自己。自己属于后者。
垂下脑袋。
才发现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侵入了冰冷的东西,是眼泪吧。
苏曜不知道这时候身体自动分泌出这是有什么意义。也懒得因此有所动作。
不为所动。
直到早上。
梦见小小的手在轻抚自己的头发。也真实的感到痒痒的。
啊啊。
是优夜啊,总喜欢在起床的时候用尾巴逗弄自己。
也该适可而止了。
苏曜连忙睁开眼睛,但眼前的光景还是医院。
小手也确实存在。
是女儿的手,正探在自己脸上。虚弱的游移。
“叭叭···”
声音也没有之前灵动。非常小。
她的视线在病房里微妙的探寻,问。
“麻麻,和···哥哥呢?”
“···”
在这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苏曜用力的将女儿抱进怀里,“她们,她们是···先回家了。”
“···喔。”
“叭叭,好闷···”
“···”
苏曜放开她,擦了擦眼泪。
“叭叭,为什么要哭呢?”
“小栗···没事喔。”
“啊啊,嗯,是。”
苏曜忍着颤音说,“是因为太高兴了,这样的话,就什么问题都没有。等你回去全都没改变。”
“咳咳···叭叭,小栗···”
女儿很细弱的说,“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想吃麻麻做的烤红薯···”
“小栗不在的话,哥哥肯定又要···”
“拿小栗的玩偶当沙包了···”
她说着,眼睛也肉眼可见的开始合上。
“还有喔,叭叭···又没刮胡子,好扎···好困···”
像是梦语说了最后一段话。
眼睛彻底合上了。
医生说,“必须要马上做手术了,血块已经压迫到神经了。”
于是。
女儿被推进手术室。
不明白为何会如此痛苦,明明将灵魂单独抽离出去,成了观测者。
但真的好难受。
就呆在手术室外,怔怔的看着手术中亮起。
是多久呢?
看到医生出来。
摘下口罩,嘴巴动了动。
没听见声音。但那满脸歉疚和遗憾的表情。
还有那些人动容的同情脸色。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终于听见了,真实的声音。
“啊。”
“啊啊。”
“畜生···”
“啊啊啊啊!!!”
承认。
在那一瞬间,想要杀人。哪怕是作为怪物。
——
优夜和苏泽的尸体得以保存。
这是好的说法。
正确说是,无法下葬。因为还有价值。
在下葬女儿那天,山本彻打来电话。
“如果你能让法庭提前开庭,那么我们的事也能提前。”
“提前开庭倒不是什么难事。但据我所知那人没有行为能力,是精神病,我觉得就算开庭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开庭了就会有好结果。”
苏曜平静的回复。
“···”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明白了。”
他明白什么呢?
苏曜相信自己最近的动向他全都知道。
比如说莫一直和林小弯听到消息回来,自己请求莫一直帮自己搞到一把伪装成相机的枪的事。
对他来说不算坏事把?
自己犯罪,彻底有办法在这件事还处于舆论中时把自己监禁起来,问这问那。甚至是终生监禁。
合情合理。
从陵园出来时,苏曜遇见了意外的人。
夏凉真。
“你就是苏曜吗?”
“···”
苏曜没说话,只是望着她。
“你的事我听说了,节哀顺变。”
“呵呵。你的事我也听说了,你也节哀顺变。”
苏曜笑了下,感觉非常好笑呢。
“···”
她也不生气,用一种非常奇妙的视线窥探苏曜,然后长叹一口气。
“如果不是一直监视女儿的电话我根本不知道有你这号人存在。”
“也根本···不会意识到一直在做错事。”
“抱歉,占用你的时间。”
她的身影不如电视上那般精神,仿佛老了很多,稍微有些佝偻,往陵园里走。
大概夏弦月的墓也在这里。毕竟是冬市最好的陵园。
开庭是在12月24日。
圣诞节前一天。
在此前一段时间林小弯大抵是为了报答,但苏曜也实在想不清楚一个失去双腿的人滚动着轮椅来安慰自己算是什么。
只有莫一直从给了自己东西后,一直都带着莫名的沉重心情。假笑。
那种东西苏曜再熟悉不过,一眼就看穿了。
到了开庭当天。
苏曜穿的全黑西装,久违的擦了擦皮鞋,还抹了点发亮的鞋油。
“你那样做之后,什么都不要说,我会想办法让你重新出来。”
他在边上说。
“不用。”
“你能帮我做的已经做的很好了。剩下的,就请把我的尸体和我老婆孩子安葬在一起。”
啊啊。
连这也是很困难的事。
但已经提前和莫一直说过了,所谓的老婆和孩子的尸体,只是衣物之类的生前物品。
那样便足够了。
“谢谢,你们大可不必抱着报答我的心情。就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就是了,你我都是男人,我觉得你应该比林小弯更能明白我现在的心情。”
“···”
莫一直张了张嘴,没再说出话。转而看向在里屋推着轮椅叠碗筷的林小弯。
“那么,今天就愉快地把一切都结束吧。”
苏曜爽朗的笑了下,轻抚斜挎在身上的相机。
对外,这是生前老婆和孩子最喜欢一起照相和旅游的工具。想带着这样的东西一起开庭,谁也不会说什么。
迎着外边温暖的阳光照耀在身上。
苏曜精神状态非常稳定,从妻子和孩子都死掉以后,没有哪天有现在这样开心。
今天,撕下日历本最后一页。
全都可以结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