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南京已经开始推出福利制度了,什么保险、公积金,曾经只在张执象叙述当中的事物,都已经被徐阶拿出来实现了。
由此可见,过去的百余年间,江南到底积累了多少财富。
而王绛阙则清楚,这份繁荣的支撑是什么,是江南实行的田亩归私,是那些均田后贷款买了耕地的那些农民。
他们勒紧裤腰带,最大限度的供应着农产品和劳动力。
支撑起了所谓的城市繁荣。
相对于江南,朝廷在北方过于注重农村的建设,以至于明明工业一直在长足发展,城市却透着一股“土气”,而且除了朝廷的公办企业外,民间其实是缺乏有影响力的大企业的。
相对于江南,北方更多是农村开始百业兴旺。
北方人对于去城市并没有太多的向往,而在南方,却掀起了城市热……
在南方。
所有人都觉得“处处是机会”,给人一种“万类霜天竞自由”的感觉,整体氛围是迸发向上,每个人都争相出人头地。
而北方似乎在埋头苦干,温吞许多……
聊了许多。
或许,她们这些在特等车厢做乘务员的,主职就是陪贵客闲聊,所以才会特意聘请这些曾经的风月班头来做事。
王绛阙问到倭乱的事情。
乘务员却说:“哪里有什么倭乱,左右不过是朝廷和南京的战争罢了。”
王绛阙问:“仅你知晓,还是都这么认为?”
乘务员说:“民间早就传开了哩。”
是的,徐阶这大半年的努力,就是让战争摆在台面上,在社会层面,实际上与朝廷做切割,让民众能够自然而然的认为,南京与朝廷是对等的法理存在。
而且徐阶并不怕士兵没有信念。
因为田都买了,债都还了,沉没成本不断追加,普通百姓哪里还肯变成北方那套田亩归公的模式?所以,明知道是内战,出自于百姓家庭当中的那些士兵们,还是义无反顾。
他们不求颠覆朝廷,只求保住现状……
而徐阶也根本就不打算赢,或者说,维持现状,对于他来说,就是赢了。
在分歧的道路上走得越远,张执象他们就越难改回。
至于姚广孝的那套天下家庭论,被南京的一系列本就打算出台的福利制度连消带打,人们也就渐渐的忘掉了,也就北方流传盛广……
聊了许多,待火车快要抵达广信府时,乘务员才问道:“小姐可是……”
“青阳先生?”
王绛阙平静道:“是我。”
明明确定了,乘务员才更加不解:“江湖上说,国师惊蛰时出关,先生应当去武当才对,可为何来了龙虎山?”
王绛阙道:“总要先见公婆。”
“我非是傲气,不敬长辈,只是有些事不知道该如何交代罢了,说早了,凭空惹来担忧,却又无法解决。”
“如今,合该有些怨气,出在我身上,倒也能平复二老的心情。”
“再赶去武当,也就恰是时候了。”
乘务员没有想到王绛阙会做到这个份上,而且,她犹豫了下,说道:“先生这样,奴家觉得委屈了。”
她是教坊司的人,牢记公主的恩情。
可王绛阙所作所为,早已名满天下,沁源出来的学子,哪个不是言必称先生?可以说这场变法,王绛阙才是总设计师。
再结合最开始公办企业,王家的捐献。
天下人都明白王家舍了多少富贵。
整个桂源商行被朝廷赎买,朝廷给出的估值是“两万亿”,也就是说二十亿两,实体资产大约在四到五亿两,算是王家三十年的积累,但王家并未剥离舰队,以及对于医药行业的垄断地位,整体估值两万亿,其实并不高。
而这部分赎买。
朝廷会以无息的形式,以一万年为期,每年偿还两个亿……
但凡会点理财,年利率也不至于百分之一,何况万分之一呢,何况王家这么大的体量,何况这个万物勃发的时代,明眼人更清楚,王家早就不是富可敌国那么简单了。
若只是有钱也就罢了,王绛阙青阳先生的身份,让人们转过头来,明白王家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如此,王家甘愿让朝廷赎买。
王绛阙跟着张执象甚至不要名分,如乘务员这样的女子,亦是为王绛阙觉得委屈。
“钱财本是身外之物,王家舍了亿万家业,得来的却是与国同休的富贵,这又有何不好?更何况,真正的财富,唯名与力。”
“舍了外力,专修内力,也不见得是坏事。”
“至于名分。”
“我能陪他长生久视,到最后,总归只剩下我一人,名分又有什么要紧的。”
并非是她看不起张执象身旁的其他女人,如王翠翘那等,真修行起来,乘着这股风,倒也能长生,可长生与长生,终究是不一样的。
多活三五百年,对于她而言,并不算什么。
这场变法,这场文明之路走得越远,她得到的助益也就越多,应龙本就是文明的真龙,她得了龙鳞,成了羽蛇神,也继承了这股特性。
倘若文明真的长生。
那么文明不灭,她亦不灭。
张执象如今面临的两个大敌,黑龙和白蛇,如今看似强大,可一旦文明渡过此关,她作为文明的显化,只会比那两条龙更强。
倘若文明觉悟。
那她就会是真的应龙,能够托举开天……
自然,旁人只知道她已经是真龙,知晓她与文明关系的人并不多,也不会去宣告世人如何如何,她也不至于去跟一个无相关的乘务员讲这些。
她只会在张执象醒来后告诉他。
徐阶在养龙,夫君你也在养,你的龙,未必就比他差了。
如此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