钜子却敏锐的说道:“往往毒蛇出没的地方,就长着可以解毒的药草,道衍法师说了毒蛇最毒的地方,是要从这里下手,找到解药?”
姚广孝点头道:“正是如此。”
关于金融霸权的重要性,姚广孝给的解释是合籴,南宋后期纸币超发,贬值千倍万倍,但朝廷依旧可以用纸币来收百姓的粮,这就叫合籴。
朝廷就有金融霸权,而百姓只能用粮食换回一堆废纸……
通过贸易,掌握金融霸权的国家,可以堂而皇之的用废纸来剥削他国,对于他国资源可以说是予取予求,从而供养出可怕的工业怪物出来。
在这个供养过程当中,无异于玩火自焚。
所以在悖论之下,市场膨胀一刻也不能停止……
这是供养出那个极致的怪物的办法,而找到了这个办法,该如何对付怪物呢……
“他们的悖论在于金融霸权和贸易逆差,解决悖论后通过金融霸权对世界资源的深度剥削,从而供养更加高端的工业体系。”
“而我们的悖论在于,不剥削的情况下,要完成资本增密,从而发展工业。如此,从根本解决了问题,工业带来的就不是毁灭了,白蛇自然就削弱了。”
“白蛇并非是因为工业发展才变强,而是因为工业发展必然要更高的资本增密,从而导致更深层次的剥削,才会变强。”
“这才是本质。”
始皇帝直接看破了本质,提出了悖论的条件。
可如何解决悖论?
特里芬悖论的解决方法是市场膨胀,通过增量来抹平贸易逆差,从而达到实际效果的顺差,完成稳定币值,保持金融霸权。
而他们该如何?
不剥削,自然环境也就没有压力,也不存在破坏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也就不会饮鸩止渴,但这样的情况下,又如何完成资本增密,供养工业?
“我在想,张执象说的自秦以来的王朝周期律,所代表的工业代谢周期,是不是就是一种答案?”
“市场的本质是空间。”
“而在代谢周期当中,膨胀的是时间,通过时间膨胀来解决剥削问题,从而实现了平均意义下的低剥削来完成资本增密?”
钜子若有所思的说道,也给众人打开了思路。
问题归拢到时空阴阳上,钱衡便渐渐的有了灵感,作为内算学传承的天官世系,哪怕没有资格担任天官,在其擅长的领域,也依旧是宗师级别。
钱衡首先想到:“长生,何尝不是时间的膨胀?”
“不说人与人的不同,一个人的不同心态下,思考问题的能力,是不是也不同?”
“佛道两家有修行,儒家也是有的。”
“《大学》开篇便讲: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止、定、静、安、虑、得。”
“能学的快,能悟到精髓,何尝不是一种时间的膨胀?”
“张执象的方向没有错,越是研究,越是可以互相印证!”
钱衡说者无心,钜子却听者有意,幽幽的叹了一声,不同于内算学的越是研究越是相互印证,外算学的越是研究,越是相互矛盾。
有苦难言啊。
姚广孝拨动着佛珠,说道:“或可度日如年,或可日新月异。”
时间是客观的,却也是主观的。
客观的寿命,主观的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因而在发挥主观能动性的时候,时间被膨胀了,所以剥削程度实际上也降低了……这也解释了生产力发展,人均寿命增长,明明剥削程度加深了,但实际感知却没有那么明显的缘故。这不光光是生活压力的反馈,更是实际剥削程度的反馈。
“所以,还是在人心上下功夫?”
始皇帝自然知道张执象的变法主张是什么,方向没有问题,但这“亢龙有悔”,却还没有到时候,“飞龙在天”的高度,还不够。
没有再询问谁。
始皇帝起身,缓缓走下金殿,走出宫门,都无需跟阿房宫比,看着相比于咸阳皇宫小太多的紫禁城,在这逼仄的宫城当中,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风的吹拂。
他呢喃道:“人心必见于人生,人生必见于人心。”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需要强调道德的建设?”
“可是……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
“越是要强调的,便越是缺失。”
“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
“能用规则来讲的,只有礼了,道德仁义,是讲不出的……”
“而讲了礼,便是霍乱的开始……”
“朕,要如何对付人心?”
“不。”
“不是对付人心,也无需去对付,是饶过人心。”
“伴随着人道的发展,社会这张网越来越大,所以今人不如古人,无法做到天真自然,所以会失道、失德、失仁、失义,继而失礼,忠信也薄了,再也无公心,再也无德行可讲。”
“要膨胀时间,得需饶过人心,饶过人生……”
“是张执象讲的心安,但人心可不只是心安,人生可不只是安居乐业。”
“并非所有的人都有求道之心,知道人生的意义和目标是什么,人生是一场修行,但更多的人在随波逐流。”
“要赋予时代有其意义,如此,许多人的人生也就有了意义。”
“这才是饶过,而非放任自私,放任悖离时代,放任所谓的‘个性’,真正的饶过是允许这一世尚未觉醒,不知道人生在世是一场修行……”
“唯有如此,才能在漫长的历史进程当中,逐步走向全民觉悟。”
“时代的意义,便是众人之人心,时代的进程,便是众人之人生。一个有意义的时代,不是少数人赋予其意义,而是大家参与的时代。”
“这就是时间的膨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