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确需要变法，如果没有张执象，历史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失去社会革新能力的大明，必然是要灭亡的。”
“但是该怎么变，如果没有张执象，谁知道方向？”
“在夷州，他应该已经辩论清楚了大小周期的问题，明朝灭亡，本该进入的是小周期，但却因为你们给西罗人传授知识，从而在诸般机缘巧合之下，文明进入了大周期。”
姚广孝研究的便是屠龙术，这大小周期，自然是重点。
钜子却说：“满清入关是事实，没有满清，还会有其他种族，总之，士绅们会迎一个新的进来，而蒙古的成例又在那里。”
“毁灭阉割华夏文明，是新朝会做的事情。”
“像李自成那种，是不可能获得胜利的，因为士绅根本就不支持他们，他们也没有推翻士绅的能力。”
“所以，满清其实是一种历史必然。”
“而在满清的毁灭阉割下，有外部打来破坏平衡，才是破局的机缘吧？”
“如若没有……”
“西域的农奴制，可是持续了上千年，也是无比稳定的。”
钜子从头到尾都不认为给外族传授知识有错，更何况华夏文明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只是过往传授的都是朝中之寺，都是归顺华夏的臣属。
而对西罗人的传授，他们墨教不做，就不存在了吗？
郑和下西洋的时候，可是一视同仁的，对于西罗人也是不吝赐教的。
毕竟探索整理每一个地区，都需要当地人帮忙，顺便也就传播文明了……
大明这边因为自身的历史必然，让它遭遇满清，倘若没有外部力量干扰，说不定真就彻底沉沦，慢慢消亡了。
那样岂不是更糟糕？
这个历史的必然性，姚广孝也是认可的，因为为了摧毁大明的正统性，必然要引外族入主中原才可以。
而士绅们的主观意念是复刻南宋。
为此他们也准备好建立南明了，但实际情况却不一样，因为……宋朝没有大明富。
大明太有钱了，特别是江南。
南北的经济差距大到夸张，这让北方的边军对江南的世界已经疯狂了，所以，南明根本挡不住满清。
不管是谁入关，得了边军的帮助，必然洗劫江南。
这是由贫富差距决定的。
而洗劫江南以后，边军的实力又不受抑制，新的朝廷必然又要借助江南士绅的力量来对付那些军头，而军头占据边角，显然没有江南的力量足。
在军头也被消灭后，无法直接抗衡朝廷兵力的江南，也就只能秀才遇见兵了。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生产力发展到大明这个阶段，演变为满清，竟然是历史必然，在这个必然当中，只是要出现一个幸运儿罢了。
这是生产力发展，而文明无法驾驭产生的第一次毁灭，是小周期结束而发生的毁灭。
然而。
姚广孝认可这个必然，却不认可外部力量是西罗人，他说道：“你这个必然的前提是你们自己先摧毁了许多朝中之寺。”
“否则有殷商和扶桑能够勤王。”
“满清如何能够恢复到农奴制持续上千年的稳定？”
“而只要打破牢笼。”
“只要文字还在，道统还在，文明就能复兴。”
“像蒙古也好，满清也罢，他们会去阉割儒教，去大兴文字狱，但却不会动佛道两家的经典。”
“玄学与科学的关系，张执象是没有讲的。”
“他在夷州只讲了工业发展的大小周期，却没有讲宋明时期的技术大爆发，是从何而来。”
“世人只知晓宋朝经济发达，技术发展迅速。”
“可这根底是什么？是制度问题？还是宋朝终于和平统一了？那它能与汉唐相比吗？”
“宋朝的发达，源于……玄学的发达。”
“道藏公开刊印不说，雷法在这一时期创建，内丹在这一时期逐渐成熟，什么钟吕派发展到后来的全真道，什么丹道的南宗五祖，从张伯端到白玉蟾。”
“宋朝的玄学发展，是难以想象的盛况。”
“而所谓的逻辑一词，西罗人翻译过去，我们再翻译过来的词，其本意却是……老子。”
“玄学发展不直接作用于科学，而是作用于智慧。”
“真正能够开智慧的书，还是《易经》、《道德经》、《黄帝内经》这些，有了智慧，才有其他的兴盛，正如宋明新儒学大量吸收道家内容，诸如张载、邵雍，他们这些理学大家，哪一个不精通易理？”
“而理学的格物致知，又岂非不是科学精神？”
“通过玄学兴盛造成的学术兴盛，思想兴盛，才会有各行各业的发展，从而反馈到技术发展，和理论成型。”
“宋朝已经用事实证明了文明的内核是什么。”
“当汉字还存在，当玄学还存在的时候，满清便不可能如同西域农奴制那样持续上千年，倘若真的被摧残虚弱到如此地步，那朝中之寺也将拥有足够的力量去勤王。”
“因而。”
“你所谓的历史必然，是在你们墨教将朝中之寺摧残后的结果。”
“特别是殷商。”
朝中之寺很多，但有实力到中原勤王的，唯有商洲，打垮了商洲，就失去了备份和保险，因而才陷入那份绝境。
所以。
姚广孝在过去看到代谢周期的情况下，并不插手干涉什么，可在墨教涉及到自会根基，超脱小周期跨入大周期时，他必然是要过问的。
对此，钜子终于陷入了沉默。
对商洲的摧毁是为了改造文明，这里有墨教自己的考量，无需旁人去置喙什么，但这么做的事实是，他们引发了大周期，造成了华夏文明的绝境。
商洲的摧毁，才是历史必然的根本。
否则商洲如同元朝时期那样勤王，满清根本就挡不住。
而满清联耶抗汉，又多了一个逻辑支撑点，满清需要西罗人不断的对商洲发动侵略，摧毁商洲文明，让商洲没有余力勤王……
这才是他们双方的利益根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