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
老人没试裤子,而只披着皮衣,坐在小板凳上,道:“咋样啊?俺看新闻老说你整日天南海北的跑,跟个不着窝的兔子似的。”
“都挺好的。”徐容倒了杯水,捧着茶杯在爷爷对面坐了,“也不是很忙,一年能歇大半年差不多。”
“那就好。”
徐容抿了口水,道:“爷,俺跟你商量个事儿。”
老人笑着摸着皮衣,抬起头来,问道:“啥事儿?”
“是这样,爷,我在京城买了房子,带院子的那种,过完年差不多就能下来了,等装修好了,你跟俺搬到京城去吧?”
当初他之所以执意买别野,图的就是这个,老人腿脚不好,上下楼不方便,所以他才买了个带院子的房子。
老人听了,立刻地就摆了摆手,道:“俺年轻的时候在外边跑过,当年矿上的,都在那边落了户,俺住不惯,才回来的。”
徐容疑惑道:“为啥?”
“跟个鹌鹑似的,住笼子里,扑腾都扑腾不起来,真不得劲儿,京城更是没法去,俺谁也不认得,你要是不在家,俺连个说话的人没有。”老人缓缓地说道,“再者,在家吃完饭,往门口一坐,能跟街坊四邻说说话,另外西头咱不是还有块菜园,俺闲了就过去瞅瞅,种点菜,不比去京城当笼子里的鹌鹑滋润?”
徐容听了老人的话,心里头的兴奋顷刻间去了大半,他本来打算的好好的,等房子下来了,装修完了,晾一阵子就把老人接过去。
老人见他脸上的神情落下去一大截,温和地笑着,道:“原先你二爷给翻修房子的时候,俺其实就不太乐意,都住了几十年了,新地方住不惯,可房子实在太破了,梁都烂了不少根,要是不盖新的,说不定哪天真给俺埋下了,这不,才没拦着。”
老人晃了晃肩膀,将皮衣搭周正了点,道:“你咋想的,俺知道,新闻上都说你干工作拼命,说你是个疯子,俺知道你是穷怕了,一门心思想样儿百法的挣钱,可咱爷俩眼下这不过的挺得劲儿,就说你买这个大彩电,咱村里是头一个,就这都中啦。”
徐容点了点头,道:“嗯。”
老人看着他仍不痛快的模样,哈哈笑了两声,道:“你看你,咋出去跑几年还没跑出来,咱爷俩怎么说都不碍事儿,你跟人打交道,人要是没痛痛快快的答应,就是明摆着不同意,不过话又说到头里,也不能事事都顺着别人的性子来,该勉强人的时候,也别心软,想往上爬,总免不了踩别人的肩膀头,下不狠心就老老实实回来种地。”
徐容想了一会儿,也不再纠结,爷爷说的在理儿,他一年到头在家呆的时间真不多,老人去了,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连个说话的都没有,恐怕真跟他说的,笼子里的鹌鹑。
想通了之后,他笑着道:“那俺要是勉强勉强你呢?”
老人脸上的皱纹一整,道:“俺打不死你。”
“哈哈,俺就说说。”
老人又想起来一件事儿来,道:“你二爷家的叔,今年往这儿跑了五六趟,你等过完年,也过去看看,拜个年。”
见徐容不吭声,老人叹了口气,道:“出息点,爷们得把肚量放宽,不就是一二十年没来往嘛,多大点事儿啊,人低着头来了,咱们既然搭了把手,就把事儿做地道,甭管是图的什么,谁也保不齐让人搭把手的时候。”
“俺懂,俺又不是说咽不下去这口气,不然也不会带徐行啊。”
老人笑着点点头,道:“你说你能咽口气,俺信,可是还得学,得学会打碎了牙,和着血吞,人活着,总免不了遇到得连牙带血往肚里咽的时候,俺给你提个醒,真要碰到那样的事儿,绷紧嘴,别吭声,走着瞧就是了。”
徐容听到爷爷说的头头是道的,笑着道:“爷,你说你要是当年没砸伤,俺是不是也得是个官三代?”
老人笑着摆了摆手,道:“哈哈,官个屁,你爷那出身,就没当官的命”
“你生的晚,那是没瞧见。”
徐容听老人讲过,他祖上四代可算不上清白,太爷爷是地主,这倒还好,关键是二太爷干的净是欺压百姓的买卖。
到了他这,生在新时代,长在红-旗下,真要论起来,简直违背了祖宗。
徐容真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当中在家乡成了个名人,自打到了家,事儿还可多,尤其是近了年关,遇到红白喜事儿,请他去当司仪或者主持,学校开设了个分校,请他去剪彩,最扯淡的是养鸡场开业,也请他过去致辞。
他想都没想就给推了,单单就应下了给学校剪彩的差事儿,高中的班主任跟校长齐齐的跑到家里来了,他实在没法推脱。
几年前他辍学外出打工,学籍能保留着,都是班主任帮忙操办的,即使对方不过来,等过完年,他也得提着礼物上门坐坐。
等大年二十八,又参加了场高中同学聚会。
跟学生时代差不多,那会儿他只顾着闷头学习,话不多,在同学聚会上也没怎么说话,只是听同学们聊着各自的有意思的事儿。
秉承着绝不装逼的一贯理念。
哪怕全场大多数话题都集中在他身上,可坐在其间,他总感觉自己有点格格不入,尽管他也是学生,可他们谈论的话题多是游戏、学校、专业等等。
在聚会上,他还见到了自己高中时代暗恋了三年的某个女同学,三年里,他跟对方几乎没说过几句话。
如今看来,依旧漂亮。
他从对方的眼神里同样看出了点不一样的情绪,牛老师曾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某些情愫大抵应当也是如此。
毕竟他本就帅的一逼。
但既然已经错过,说明本就有缘无分,径直往前走就是,至于关于对方的回忆,也只当作那段艰难日子里的调味品。
他已经有了最近开始时常作妖的小张同学,而且自己也喜欢,没必要为了寻求一时的欢愉,而导致某些本不必要的遗憾。
临过了年,他又跑了一趟陇省,到二爷爷家拜了个年,住了两天。
他也明白,缺少血缘的纽带之下,两方之所以走动,一是靠爷爷本身的存在维系,二则是纯粹的利益需求,也许以后走动多了会好些吧。
不过他一趟陇省跑的,却是把小张同学给气坏了,因为他把牛肉面、手抓羊肉等等挨个的给小张同学拍了照片发了过去。
小张同学呢,只能对着照片,将大米饭和二米饭含泪吞下。
年关过了七八天,徐容再次收拾了行李,直奔魔都。
生活了十七年的家乡人的变化,给他的感触更深刻一些,他很明白这些变化的根源,越是如此,才越觉得不能懈怠。
一如爷爷所言。
他,穷怕了。
改了一部分,大家将就将就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