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青不可能说出这种小心思,但曾阔王全绍师徒俩,已经看见了吴青一刀绽破血水的威势。
曾阔目瞪口呆地问道,“你真凭借眼睛毒找到了它?”
“如何不是。”
“你真就一个人杀了它?”
“我有一把阴兵。”
“杀它之前,你就没看罗盘?知不知这是十二山巅峰魂身鬼!”
“看了,也知,但所幸幸不辱命。”
“你身上的血,受伤了?”
“鬼怪的。”
快速地问答,吴青态度从容淡定。
曾阔泄了一腔的怨怒,更觉得错怪了吴青,不由地就赞叹出声,“老施真是有个好徒弟。”
王全绍更是服气,直接了当的压垮了意气。他自认是绝无本领单人孤身杀死一只二级巅峰魂身鬼。坦坦荡荡就认了吴青比他强,他服气。
唯有詹仲达走最后,脚步又慢,进屋时已经尘埃落定,什么都没看见,看三盐警神色轻松,只晓得案子已了结,便恼怒地扯出怀中文书,挥舞道,
“常副官训令你等办案不得阻碍我等佐治员巡视,不得避我办案,你们这是如何?嗯?”
三名盐警看了他一眼,王全绍冷笑一声,
“讲什么笑话呢?常副官派你来,不就是想看看我们缉私二队盐警办案动静大不大嘛?现在连你都没来得及察觉,我青哥就已经把案子办妥了,少说什么避视办案,什么阻碍巡视,你就说,动静小不小吧?咱青哥算不算强手吧。”
能不小嘛?戏楼里所有人都在看戏,所有人都在听戏,除了在场三个巡警,一个佐治员,心知肚明,没一个外人看见,也没一个外人听见。
再没有比这更小的动静了。
“哼。”詹仲达收起文书,转身就走。
王全绍着詹仲达怒冲冲的背影,转过头来看一眼吴青,又看一眼曾阔,三人一齐开怀的笑出了声。
什么吴青的自作主张,什么被拒之门外时的恼怒,案子能妥当的办完,这些全是过眼云烟。
预料之外,但是案子已经尘埃落定。这比什么都强。
在楼梯间等候的瞭高,看詹仲达气汹汹的下楼来,下一级台阶踏一声响,没敢张嘴问,但听到包厢的笑声,便晓得事情结了,连忙上到包厢,请示道,“三位长官,逃犯可曾抓住了。”
但眼一扫,满屋狼藉,却是没见到房内还有另外一人。
吴青不无遗憾道,“没有逃犯,只是我在玩水。”
“您这……”瞭高急了,但一看满地的水迹狼藉,又看吴青的疲劳,最后看破损的包厢门,不无牙疼,低声商量道,“三位长官,能不能说有逃犯,但是让他逃了。要不然,我这份工得丢。”
三名盐警旋即醒悟,放吴青上来,是瞭高做下的主意,现在吴青说没有逃犯,但包厢的桌椅杯门可是实打实的坏了,吴青说玩水的借口也显得是极其敷衍。现在既然瞭高自己都替他们编好了妥帖的理由,没道理不去用。
曾阔便出言道,“便是逃犯没抓着,但你们宽心,他人已经逃出了新天地戏楼,我等三人这便接着去抓捕,你也记住,此间事便是如此,旁的一句也不要多说。”
旁的瞭高就没去想,此时连声道谢,陪同三盐警下了楼。
四人出到街上,戏楼外的街上,刚还怒气冲冲的詹仲达同两男的说着话,笑容和煦。
见吴青奇怪,瞭高便小心微抬指其中一名男子,道,“刚那包厢……实业科章科长。”
进水刑部盘踞的包厢前,吴青就听瞭高说过,那包厢之前是章科长包下的。
进了包厢后,水刑部也说过,刚吓走三白痴。
俩男人,但包厢里有三杯水,又联想到包厢里的澡桶,以及戏楼兼具的另外半个功能。
吴青玩味地笑了一声。
在瞭高请退后,王全绍就迫不及待地问吴青,“青哥,你是怎么杀的那只二级鬼?”
这已经是大部分身为中阶练气士的老牌盐警所能做到的极限了。譬如他师傅。
“还是叫我阿青吧,我管你师傅叫阔哥,你再管我叫哥,这算什么事?”吴青摆着手,自谦道,“运气好,这次这只鬼怪没有过于吊诡的能力,勉强也还能算是直来直往,要是碰见个叫一声,我就天旋地转的那类型,我得凉。到那时,怕还是得阔哥出马。”
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那头詹仲达和章科长聊完,目送走章科长坐上小轿车,他还站原地,之前身上的怒气已经完全看不出半点,盯着近前来的三名盐警,不急不缓地从怀里掏出一本胶皮小本,从上边取下钢笔,拔出笔盖,没写,先看着三名巡警问话,
“你们知道乐观的本质是什么嘛?”
吴青和曾阔懒得理会,王全绍揶揄道,“我看你现在倒是挺乐观的。”
“是一种精神……说句题外话,好多人以为乐观是译作词,舶来词,但不是。”
詹仲达翻开胶皮小本,上边一条条的罗列着什么,从吴青的角度看过去,看不清,只看到詹仲达脸上又出现初见时的笑容,那种把三名盐警当“呆舂”的笑容,他笑道,
“既然是精神,那就和施大海案一样……你们觉得他很快能出来,但实际上你们的想法,你们的精神,并不能左右到实际事物。又好像现在,你们以为办妥了,你们就乐观了,但是……”
詹仲达眼神戏谑,钢笔划动,
“我说你们动静大,你们动静就大,不大也大。我说你们滥用特权,你们就滥用特权,不滥也滥!”
钢笔在小本上重重的划出数个连续的红叉。
什么瞻前顾后?什么左思右想?什么力求稳妥?三名盐警的办案过程,不如他詹仲达一行字,一个叉。
“你他娘……”王全绍第一个忍不住,拳头挥出去。
“想清楚!”詹仲达语速飞快,“我是受了常副官的训令来的!”
曾阔眼疾手快,拦下徒弟,拳头在詹仲达面前空挥,挥出的拳影打不掉詹仲达的自鸣得意,
“你们要是打了我,那正好,我连墨水都不用废了,把我的脸露给常副官看,直接就能控诉你们一个滥,用,特,权。”
一字一顿,好得意!
“我们走,去签簿,交班。”曾阔深深剜了詹仲达一眼,扯着徒弟,招呼吴青走人。
他是在场唯一一个实授盐警,万事他做主。他也深知军方的厉害,不敢造次。
纵然有怒气,回去找队长,找巡检大人,让他们去处理才是正道。
天色已经有些暗沉,临近晚边,三名盐警一言不发地回到了大公南路与太平街交叉路口。
天边仅一线的夕阳下,两名盐警候着,旁边居然也跟着一人,手拿胶皮小本。
俨然是让吴青言中了。“恐怕非只是我们一只小队迎来了找茬的佐治员。”
曾阔撇下吴青与王全绍,快步走到候着的那队盐警面前,在他们同样阴沉的面色中,一起低声交谈。不出意料,该是在交代下午出了何事,说不准也还要提醒两名盐警注意动静,以及监视的佐治员不是好东西,
“那叫乌龟吃煤炭——黑心小王八。”
骂佐治员的话,顺着风就漏进了吴青耳朵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