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 “我杀死了我的爱人”
门口的莲灯亮起来了,事务所迎来了第三十八号客人。
“呀!呀呀!”几声分辨不出性别的惊呼声从门口传来,“这是什么破门啊,扎死我了!”
我闻声扬了下眉毛,也许这木门真该换了:“请进。”
“执笔大人,您这破门,瞧瞧,把我手指头都给扎破了!”一个中世纪欧洲贵妇打扮模样的年轻妇人扭动着束腰下蓬松的华丽裙摆,扭着胯走了进来。
一边走一边抱怨:“还有您这事务所,也太破了一点儿吧,也不种点草草什么的,一点情趣都没有。”
我倒了杯苦茶,耐心地等客人继续抱怨。
客人从书架凌乱不堪一直抱怨道地板吱吱作响,最后竟把自己给说出汗了。她从胸间摸出一条兰白手帕,擦着自己太阳穴和脖间的汗。就在我刚想开口问她姓名之时,她竟然开始抱怨起事务所里太热了:“执笔大人,您这么大的官怎么就在这么个小破地方呆着呀!”
“请问我该如何称呼你?”
“玛丽安娜·乔斯特(mariana joster)。大人您还是叫我乔斯特夫人吧,我喜欢别人以姓氏来称呼我。“
”好的乔斯特夫人,”我在宣纸上写下她的姓名,“请问今天找我来,是为了何事?”
“我要和您好好反应一下,这地狱中啊,一到夏天就热的不行,什么裙子都穿不住,可真是难为我们了。”
“地狱中并无四季,何来夏天?”
“现在就是夏天啊,我亲爱的执笔大人,您才来地狱不久吧?我可是在地狱住了有一段时间了。这地狱中不光有夏天,还有冬天。季节变换是跟着人间来的。”
“我不理解您在说什么。”
乔斯特夫人又从胸口抽出一柄精致的小扇,对着自己扇起风来。我有些惊讶地盯着她的胸部,不知接下来又能从其中拿出什么东西来。果不其然,乔斯特夫人一边扇着扇子,一边竟从乳缝里拿出了一个银质酒瓶,打开盖子,撅着喝了一小口。
“这么热的天啊,若是有冰块就好啦。但是这该死的地狱里是没有冰块的。不介意我喝点吧,执笔大人?”
“请随意。我还是不太理解您说的,地狱中的季节是跟着人间的变化而变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执笔大人您对做生意了不了解?”
“生前有些了解。”
乔斯特夫人放下酒瓶,又从胸口抽出了一根细长的香烟,正欲点燃,被我打断了:“不好意思乔斯特夫人,这里不能抽烟。”
“能喝酒,却不能抽烟?”
“正是。”
“哼,什么破规矩,”乔斯特夫人不满地把烟重新塞回乳缝中,“这么说吧,地狱的季节啊,和人间有多少灵魂来到了地狱有关。如果有段时间来地狱的灵魂特别多,我们就称为‘旺季’,地狱里的温度也会升高,就像现在,热得和盛夏一样。如果有段时间,来地狱的灵魂少了,那就是‘淡季’,冷得像寒冬,连血海上都会结起薄冰。”
“那看来最近一直都在旺季,我没有感觉到什么温度的变化。”
“你们人间近两年不太平啊,可不是么,地狱的温度连连增高。我看再这样下去,血海都得沸腾不可,”乔斯特夫人又小口嘬了一口酒,“上次血海沸腾还是我刚来的那段时间哦,真是可怕。整片大海和岩浆一样冒着热气,岸上的鬼怪被席卷进海里,受尽炼狱烧烫之苦,又被潮汐吐回到白骨滩上。你看看白骨滩上那些骨渣,估计就是那时候剩下的。太惨烈了,太惨烈了。”
乔斯特夫人一边说,一边摇头。
“那请问您什么时候来到这地狱中的呢?”
乔斯特夫人又从胸前摸出了那根烟:“执笔大人,我不点燃总行了吧。嘴里不抽点啥,连话都不会说。”
“嗯可以。”
乔斯特夫人把烟夹在两指之间,假装点燃了烟草的样子,深深吸了一口,又徐徐吐出,还掸了掸烟灰。
“我是南方庄园主的女儿,南北战争,您知道吧?”
“知道。”
乔斯特夫人的嘴唇动了动,眼眶突然红了:“执笔大人,您还有没有烈点的酒。我这酒瓶里的威士忌好几百年了,早就淡的和水一样。”
“嗯,有。”我转过身去,拿出了云酒和陶碗,为乔斯特夫人斟上酒。
乔斯特夫人饮了一口,被呛的连连咳嗽,咳出了眼泪,脸上却是在笑的:“哈哈哈,这才是酒!(that’s what i called alcohol!)”
“请说吧,当时发生了什么?”
乔斯特夫人又把未点燃的烟放在唇边深深吸了一口:“我和我父亲手下的一个黑人奴隶恋爱了,你知道在那个时候,对那个男孩儿来说,无疑是死罪。”
“然后呢?”
“我爱他,很爱他,每天深夜我都从卧房中溜出去偷偷和他幽会。我们在麦田里,在谷仓中,在大树的遮掩下……”乔斯特夫人又喝了一口酒,一阵咳嗽,“那真是段疯狂的日子,大概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
“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父亲早就给我安排好婚约了,可是我不喜欢那个小子。一个红发看起来没有什么脑子的庄园主家富儿子。这种男孩儿我见多了,本来就对你没意思,只会听家里人的安排。结婚后不管家里,只会拿着他爹的钱在妓院之间鬼混,就是这样的男人。”
“然后呢?”
乔斯特夫人吸了下鼻子:“我怀孕了。我知道我不能把这个孩子生出来,因为这个孩子是那个奴隶的。如果一但生下个混血宝宝,我们都会死的,”乔斯特夫人重新从胸前摸出那块之前用来擦汗的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我们年轻的时候总会做些蠢事,不是吗?”
我没有接话,给她的陶碗中重新斟上酒。乔斯特夫人猛喝了一大口,这次没有咳嗽。
“我很害怕,很害怕。我想了很多,关于我和他,关于我的未来,他的未来……我做了我这一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情……”
“你做了什么?”
乔斯特夫人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她将陶碗中的酒一干而尽,夹着香烟的双指在不住地颤抖:“该死的,执笔大人,就让我点燃这根烟吧。”
“这真的不行。”我无奈地回答道。
“你这该死的规矩,连鬼都不能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