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依旧笑春风
苏北看了一眼小乞丐，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道：
“是啊，他爱惨了他的妻子。”
“以至于，她的妻子在一场意外之中不幸的去世了.”
老叫子的眸子轻轻颤动了一下，不知道苏北的所言究竟是何意，但心里应该清楚，或许是想要借这个提点一下自己？
单无澜眨着眸子望着苏北，安静地坐在他的身旁，小手摸着身下的裙摆，安听着苏北的讲述。
“那后来呢？”
小乞丐从水潭之中跳了出来，蹦跶了两下甩干了身上的水珠。
“后来？”
“后来他说：任何代价，一概不论。一切暴行，但求有功。为她，我必当如此！”
“他不惜一切的代价想要去救活他的爱人，为此掀起了罪恶滔天的战火，以至于整个国家都生活在了一片水深火热之中。”
“最后，他成功了，他拿到了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圣水，他救下了她。”
老看了一眼这一颗大的桃树，默默无言。
风吹桃发出了簌簌的声音，夕阳一点一点的落了下来，满山的红色交相辉映着，夕阳的红同桃的红，两种斑斓的红。
“原来就是这种哄小孩的爱情故事呀。”
小乞丐撅了一下嘴，摇了摇头，说道：
“没什么意思.”
苏北却好像没有听见一般，起身望着这一棵桃树，而后转过身看着老，幽幽道：
“老先生，你知道他复活了她之后，她睁开眼睛看到他后，所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老愣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或许他的心中已经隐隐的明白苏北想要对自己说什么了。
小乞丐穿好了衣服，回道：
“她肯定很开心吧。”
苏北拉着单无澜的小手，望着那一株好似在同他挥手的桃树，夜风舞动袍角拂得青草弯，红日冉冉降落，爬了满肩。
随后望着老，轻轻开口道：
“她睁开眼睛看到他的一句话，说的是：”
“我已爱你至最后一刻，难道还不够吗？？”
话语落下，老的身体明显的颤动了一下，继而浑浊的泪便是从眸子中流了出来。
难道还不够吗？
还不够吗？
望着那一棵他曾经同她约定好的那颗桃树，颤颤巍巍的走上前，抱着她失声痛哭了起来。
这不分时节盛开的桃，美丽而又妖异，而这妖异的背后是逆玄液，是一种自以为是的相思，是一种当方面放不下的执念？
老乞丐稳定了一下情绪，嘴角中漏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随后望着苏北自顾自地开口道：
“多谢苏先生为某解开心结。”
“俺老的名字是叫什么来着，多少年未曾说过了？”
“俺同她约定好了，就在那山巅之上最大的桃树下，我学成了便回去找她，我说过要娶她的啊，她便是在这树下等了我七十七年。”
“山中无岁月，出关的我又怎么知道世事变迁，沧海桑田，不过仙人之念一瞬。”
“想来先生早已经看破了吧，多谢先生的这个故事，老很喜欢。”
“.”
老望着这一棵桃树，在一滴浑浊泪珠的折射之中，依稀之间可以见到一个女子的模样，只是有些模糊，当然这种模糊并非是视线的遮挡，而是深埋于心底千百年，或许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了。
“是我太自私了。”
“你寻了我七十七年，可我却连伱死后都不能让你安心长眠。”
老从储物戒指中，将那个破旧的已经看不出原来模样的香囊拿了出来，轻轻地挂在了桃枝上，但四下里一片平静。
老走上前，轻轻地敲了敲桃树干，就好像归家的丈夫一般，叩响夜半的门扉：
“易寒回来了”
嗡——
那是同她约定过的话语，桃树忽的一震，瓣纷纷然坠下。
那一颗妖异的桃树枝条猛地颤动了起来，继而高高挑起了那香囊，卷到了桃树的最中心。
无数的枝干像其中收拢着，将那香囊紧紧地揽住，在最中央。
“啪”的一声轻响，树干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裂开来。
桃坞的每一颗桃树都随之震颤起来，向下抖落着身上那娇嫩的瓣。
落如雨。
——狂风骤起，卷着无数瓣飞上天空。
易寒仰起头，努力睁大眼睛，隐约见得一张女子微笑的面容，但旋即就被狂风吹散，消失不见，变作一场雨落下。
一点亮光坠下。
伴着夕阳，整个桃城的桃宛若雨滴一般纷纷落下，在这个落日的余晖之中，交映着。
桃城的所有人皆是震惊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这个延续了几百年的开不败，似乎终于谢幕了。
或许在某年某月某日，在那个桃将开的季节。
那天阳光明媚，山间的阳光很暖。
少年穿戴整齐，身旁跟着白须仙人，眸子中满是不舍的看着面前的女子，拉着她的手，保证道：
“就这一株桃树下！明年开之时，待我修成，回来娶你。”
少女含笑的看着她，递上了连夜缝制的香囊：
“嗯，我等你。”
苏北轻轻地拉着单无澜的手，朝着远处走去。
再次回头，那一颗桃树上的桃已经悉数落尽，空气中唯有不灭的桃香。
“或许，这才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依旧笑春风吧.”
苏北转头看着单无澜，轻轻地笑着，梳拢着她的那一头白发。
“这是她最好的归宿。”
单无澜默然开口道。
“人非无情，只是错过了。”
眼泪忽然模糊了眼眶，抓紧身旁苏北的衣袖。
苏北转过身，看着她泪流满脸的样子，揽住她的肩膀，她就顺势伏在他胸口哭了起来，很快浸透了他的衣襟，他叹了口气。
“就让她这么盛开着不好吗？”
单无澜捶打着苏北的胸口，痴痴地望着那一城纷然落下的桃雨。
“这十里桃坞早已经耗尽了她心头的那一缕执念，她倔强存在的意义便是等到他，等待着他的归来，只是近千年之久，他怀揣着愧疚，终究未做到敲开她的执念。”
“那一缕执念并非我们所想的那般有灵智，但当这股执念消失的时候，一切便到了终结。”
“两人皆是困于此，为何不放下呢？”
苏北陪着她踏在桃满地的小路上。
身边便是不断落下的桃雨，随风粘在了她的耳畔处。
两人久久无言，相互依偎着坐着。
“我曾经说过，要为无澜摇一树桃。”
单无澜轻轻地蹙了一下瑶鼻，朝着他的身上拱了拱，轻轻点了点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