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眯着眼睛看许中,殿内一时又没了说话的声音,许中也低着头,他现在的心里竟然没有什么起伏。
皇帝缓缓地道:“以往竟还是小瞧了你,起来吧。”
许中慢慢的起身,他的头依然低下,但他的脊背依然挺拔。
皇帝此时内心还是有些震惊,这个问题其实他早就和其他大臣讨论过,李稷觉得此种方法最好,张致虽然觉得这么做到底有些胁迫的意思,但也默认了这个方法。
竟然许中能和他们想到一起去吗?
不自觉的皇帝还是能想到那天夏青说的话,心里的防线一层一层被冲破。
朕为什么不能用一个内侍呢,朕可是皇帝啊,天下的人不应该都为我所用吗?
这边的皇帝进行着剧烈的思想斗争,那边的许中却是一直低下头没有说话,他现在心里根本不想这些事情。
尽人事,看天命罢了。
他想下次夏青再说大逆不道的话时,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教训她,没得自己竟也跟着她学坏了。
至于皇帝内心的剧烈波动?许中表示,自己不是非常清楚。
皇帝看着底下垂头站着的人还是觉得有些可惜,难道这样的人,自己应该让他整天打理一座宫城吗?
至于敢不敢开先河这个问题,皇帝冷笑一声,他老子敢开,他难道不敢开吗?
谁又不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呢。
于是许久之后,皇帝心里的天平到底还是倾斜了,他道:“那你觉得如何破眼前的局面?”
许中低着头答道:“奴才觉得世家的困局在于根深蒂固且手握粮盐,如今已有新麦种,或可解一时困急,但这些年世家侵占土地严重,并不好解。至于盐,世家手握煮盐之法,皇帝还需几个像安大郎一样的专长人才。”
皇帝就冷哼一声道:“那就是死局,朕必须退让了。”
许中就低头道:“但是陛下可以从根上打击他们。”
皇帝坐直身体,问:“从根上?”
许中终于抬头看了陛下一眼,然后低垂着眼皮道:“是,从根上。世家能握有大半良田和盐场不过是因为在当地实力深厚,根基深重的原因。”
“但是并非不可动摇,一来皇帝可在各州兴办官学,如今只京城一座官学还是太少,每逢科举取士时也优先官学之中的学生,世家的名声就不会如现在一样在仕林大受吹捧,如今的学子大多要在世家所立的私学中读书,自然会有文人墨客称赞世家风范,才能使世家盘踞一方。但国库所耗众多,且应细水长流才更好”
“二来,陛下也可兴商。一则,行商必会带来流通,当人员也开始流通之时,世家几百年的积威就会无形之中降低。二则,行商也可增加一些国库的收入。但兴商也要避免一家独大,且利益可稍允之,地位却不能大肆提高,恐生混乱。”
皇帝慢慢的站了起来,他此时的天平已经完全偏了,这样的人才,这样的人才。
皇帝的心里觉得有些痛惜,如果许中不是个内侍,他可以走的更高。
他绕着位置走了个来回,然后道:“那你就先下去把兴官学的事写成折子呈上来吧,朕给你五日,你可得仔细用心些。”
许中一惊,他似乎有些明悟,但多少有些不敢相信,于是抬头想看皇帝的脸色,但是却直接对上了皇帝灼灼的目光。
他心里也升起了一些激动,他深深的一揖道:“诺。”
许中走在路上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置信,他竟然还能有这一天,心下多少有些叹息,想去见见夏青。
夏青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狠狠地拍了许中一下。
许中:……
夏青看到许中的脸色和眼神立马道:“公公,人家太激动了嘛,你不要瞪人家嘛。”
许中想起来自己在勤政殿的话立刻道:“夏青,在宫里不能做这样的事…”
夏青根本不听完,扑到许中胸前,狠狠的蹭了蹭,便开始哼哼唧唧。
许中:……她为什么越来越会对付自己了。
夏青:…好烦…不听不听。
许中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心里安慰自己道:算了,她在外人面前向来厉害的紧。
嗯在自己面前也很厉害,不过不是同一种厉害。
许中和夏青都从这胜利前的曙光中清醒过来,然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了。
得到这样的资格仅仅是第一步,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夏青抱着公公道:“公公,你放心去吧,我会小心的。”
许中并不十分放心,他的忧虑已经慢慢开始升起来了。
总觉得高兴总是短暂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