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见对方有两女子相伴,想必也不敢与自己撕破脸皮,因之交代几句场面话,想让对方知难而退,袖手旁观。这是得其主干、舍其旁枝之意。
顾朝辞如何不知他的用意,感到自己的手在发抖,正是人被激怒的表现。
他与“全真七子”之约,还在后天。欧阳锋虽然人多势众,群狼窥伺,但他若只一人,自是浑然不惧,与其直接撕破脸面,大战一场,又有何妨?
可是一想到,一旦动起手来,欧阳锋必会让蛇阵相助,两女不说有性命之虞,穆念慈又怀有身孕。自己若逞一时血勇之气,将她们的生死安危,浪掷于一击之中。若真出了丝毫差错,那真是后悔也来不及。
不禁暗叹道:“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远虑是谈不上了,近忧已在眉睫了!
等这次事了,将她们安置到一个安全隐秘的处所,再找欧阳锋拼个你死我活,也还来得及!”。
顾朝辞忖思既定,强自遏止住冲动,摇了摇头,轻笑道:“欧阳先生说笑了,你要战,我肯定欣然奉陪!至于与全真七子之胜败,又有何忧?
想你也是王重阳的手下败将,更加奈何不了“天罡北斗阵”,否则也不至于暗算谭处端了,不是吗?”。
顾朝辞不想与欧阳锋此时起争斗,但面上肯定寸步不让,毕竟他自己有忌惮,欧阳锋又何尝不是,谁又看不出这个理来呢?。
欧阳锋一听他这话,面色如常,自不生气,微笑道:“你说的都是实话,老夫实在没有胜你得把握,我们做不了知心朋友,不做敌人也是好的!只是我有一事相询?”
顾朝辞颔首道:“说来听听!”。
欧阳锋盯着顾朝辞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在牛家村可曾对我克儿做了什么?”
顾朝辞心下一凛,剑眉一挑,很是毅然道:“何意?说清楚些!”
欧阳锋冷然道:“我是问你,可曾对我侄儿下了暗手,让他以后突然伤发而死?”
欧阳锋对欧阳克爱如性命,这段时日以来,不但用到各种名贵药材,也几乎每天为他以真气按摩周身,可隐隐觉得他胸腹间有股奇异波动,若隐若现,似有非有。
他武学深湛,更加是偷袭阴人之道的大成者,当即明白自家儿子,大概率被人下了暗手。
他在桃岛上,本就想给郭靖来上一下,让其三年后伤发而死,但被黄药师识破,用儿子威胁他,也只能做罢!
却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儿子竟然被人阴了,他还不敢太过探究,生怕自己猜测为真,自己真气反而激发这股暗劲,提前让儿子一命呜呼了。
故而思前想后,那段时间,若真能做出这事,又有如此功力的,非黄药师、周伯通、顾朝辞莫属!
但前两人身份崇高,绝不会对一个断腿后辈下手。
那么下手之人,也就呼之欲出了。如今发问,只是想确定一番。
毕竟自己若破解不了《九阴真经》,没有把握平安化解对方暗力,说不定解铃还须系铃人呢!
顾朝辞见欧阳锋已然点明,有心直接承认,但他知晓欧阳克这个侄儿,那是欧阳锋真正的亲儿子,而今他不能确定,或许还有理智,一旦得了实锤,恐怕得疯!
正自思忖,穆念慈霍然起身,厉声道:“欧阳锋,你与我师父齐名,我等敬你是一代武学宗师,你也不要太过咄咄逼人!
你曾经发誓,不得找我丈夫与黄岛主,还有我郭师兄的亲朋好友报仇。
而今先兜圈子,以巨鲸帮为借口,为难江南六侠。如今又以你侄儿,被我辞哥暗算为由,还不是想要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又有一群臭皮蛇相助,好擒我二人,威胁我丈夫!
你若真想动手,我丈夫又何惧于你,扯这些闲篇做甚?
枉你身为一代宗师,打不过我师父,就恩将仇报暗算于他,今日更是玩起了一些地痞流氓惯会的小伎俩,你羞也不羞?”。
她话音刚落,江南六怪与李莫愁全都大声叫好。毕竟敢怒斥西毒欧阳锋的女子,当世少见!而且句句为真,有理有据。
但欧阳锋对她的话,只当没听见,只是看着顾朝辞,露出一丝诡谲的笑容道:“顾帮主,你不会是不敢承认吧?”
顾朝辞眼见穆念慈都有如此豪气,自己断无再让之理,卓然起身,冷笑道:“呵呵,敢与不敢,从何谈起?欧阳克就是我一掌打伤的,你待如何?”
他的手不由得摸向打狗棒,心头一片豪迈,不是为自己,而是为穆念慈与李莫愁。
嘴唇一动,用传音入密之法,凝声成线道:“念儿、愁儿,一动手,你两立刻跃窗而出,离的远远的,站在高处。
欧阳锋亲自培育的毒蛇,毒性很大,我听郭师弟说过,周伯通那等武功,被咬了一口都抵挡不住!”
两女闻言一愕,立时省悟,这只是欧阳锋培育的普通毒蛇,还不是蛇杖里的那种异种,就有如斯威力!不禁脸色大变。
此刻顾朝辞就等对方发难,便放手一搏。
欧阳锋眼见顾朝辞敛气凝力,摆了摆手道:“我们聊聊,不要这么剑拔弩张的!”
又看向穆念慈,笑着道:“你这丫头很不错,倒是豪气的很,倒像是老叫的弟子,更能配上顾小子这身武功!”
穆念慈拱手道:“谬赞了!”
欧阳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悠然道:“想我欧阳锋三十岁时,便已横扫西域!
华山论剑,败于王重阳之手,得了一个“西毒”名号,后来为了九阴真经,又被王重阳假死暗算,让我损了神功。
而我此次进中原,本是豪气万丈,以为我叔侄两,所到之处无不望风披靡,那就是我们的天下!未曾想……嘿嘿……”
顾朝辞呵呵一笑道:“你想多了,真以为天下无人吗?”
欧阳锋剑眉一挑,很是不屑道:“这江湖有人吗?
黄老邪沽名钓誉,六大弟子不是残废就是死鬼,当日若非你在曲家酒馆,坏了我的事,东邪,呵呵,也得去做鬼!”
顾朝辞微微一笑道:“这世上之事岂能尽如人意?
那天我纵然袖手旁观,你顶多就能杀了谭处端,想伤黄岛主,真以为梅超风瞎了,就一点用都没了吗?她接不住你的掌力,莫非就不会以命护师吗?”
欧阳锋眼神一凝,微一思忖当时情景,默默点了点头:“不错,那个瞎婆娘行动如风,若真愿意舍命护师,的确能够破坏我的计划!”
又话锋一转:“至于这南帝段智兴,就是一个假仁假义的蠢货!
竟因一个女人,就能出家做了和尚,嘿嘿,他门下四弟子,所谓渔樵耕读,就是装点门面的四条走狗。
当年我打上天龙寺,若非他跑的快,大理段氏……呵呵,早都被我一手覆灭了!”
顾朝辞知道他所言不虚,也不禁点了点头,正因南帝没死,他才不敢对天龙寺赶尽杀绝!
欧阳锋见他听了这话不反驳,还不禁点头,心下更是觉得碰上了知己,接着道:“这全真教的人资质平庸,眼界又低,都是自不量力之徒,离了‘天罡北斗阵’全是废物!
王重阳不世奇才,有这么一帮门人弟子,简直丢尽了他的脸!
我欧阳锋若真是不顾脸面,不讲武林规矩,覆灭全真教只是举手之间!
实话告诉你,我那天偷袭谭处端,实则只是顺带,我真正要杀的是黄老邪!
我若真想偷袭全真七子,有的是机会,终南山重阳宫在我眼里,形同虚设,他们七人能随时都在一起吗?杀他们还不好杀?”
顾朝辞突然觉得欧阳锋眼光真是毒辣,一语中的,全真教的人可不就是这样吗,上到丘处机下到孙不二都是如此!
自己资质不行,武功差劲,还喜欢品评天下高手之能为!不正应了他这话吗?
不过还是说了一句:“老顽童严格说起来,也是王真人的弟子啊!”
欧阳锋冷哼一声,一拂袖道:“周伯通武功虽高,但是孩童心性,若想除他,也不为难!”。
顾朝辞一想也是,就周伯通那样,别的不说,只欧阳锋的蛇一出,他就得败退三十里,还打个鸡毛。想到这里,不禁感叹道:“你法眼无讹,一切都被你看的清楚明白!”
欧阳锋看向顾朝辞,沉声道:“老叫虽然仁义过人,让人尊敬,但他和段皇爷一样,都是彻头彻尾的傻子!
他一生都堪不透仁义道德,就永远也不是我的对手!上次在船上,若非郭靖那愣小子不要命,护了他一手,我没来得及补上一脚!
呵呵,北丐早都葬身大海,成了鱼虾肥料,如此一来,他是英风侠骨,以德报怨,我卑鄙无耻,恩将仇报,这谁又能知晓?”
顾朝辞冷笑道:“纵然你说的都是事实,但你这话让人听的别扭,敢情好人死了,好似就是活该一样!”。
欧阳锋朗然一笑道:“是否如此,你心里也自有判断,何必让我说明呢?
至于你这丐帮吗……
呵呵,几位九袋长老,本事不大,却只会内斗,帮中八袋弟子以下,更没有什么杰出人物,你武功虽不在老叫之下,这种现象你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赶明你不做这帮主了,连个接班人都找不到,非如此,老叫一生清名,也不会找一个‘辣手书生’继任帮主!”
先有明教教主张三枪这样说,今有欧阳锋也这样说,顾朝辞更是深有体会,不禁叹了一口长气,谓然道:“你所言真可谓一针见血,入木三分哪!”
欧阳锋这时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慢慢站起身来,拿住自己蛇杖,冷声道:“由此可见,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的传人,本就只有我侄儿,还算不错!
结果现在有了你与郭靖,他就远不及你二人了!”
说到这,神色一厉,双眉倒竖,森然道:“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能就此死在北丐门人手里,你说对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