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魏勇就领了杨震等数名差役带着由宣典史派发的牌票直奔位于县城南面十多里处的陈家坳而来。
所谓牌票,是官府遣人下到民间办差的一种凭证,无论是拿人还是收粮收税,他们都需要拿出这一凭据来,从理论上来说,若是官差不拿出牌票来,他们行事就是违法的,几乎类似于锦衣卫的驾贴。
照道理来说,签署牌票的权力自然是在县令手中,奈何诸暨县却是这番光景,三名佐贰官已瓜分了县令的职权,这牌票的签署权就落在了典史宣闯之事。他也正是靠着这一权力,稳稳控住了底下的那些三班衙役。
不过今日的宣典史倒还算不错,并未多作刁难,就签署了让魏勇等人前往陈家坳调查命案的牌票。至于他这么做是真被昨天那番说辞打动了,亦或是另有其他打算,杨震就猜不到了,而且现在他也没工夫去猜。
在来到陈家坳村前,看到这儿的地形后,杨震便能够了解陈蔡两家为何会屡次发生冲突了。因为村子周围就只有一条流量并不甚丰沛的小河,一旦到了枯水季节,这儿的田地灌溉必然成为大问题。
而以小河上所架的一座石桥为分界点,村子却又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群落。位于河流上游的占了多数,有百多户人家,下游却少了近半,只得五十来户。一看就知道上游是陈氏一族的聚居地,而下游住的则是蔡氏了。
“若是上游的陈氏自私些将河水一截断,下游蔡氏被说是灌溉了,就是饮水恐怕都要出问题哪。”杨震见此情形后,忍不住叹道。
“想来这次也正是因此,才会有场争斗吧。不想却还演变成了一场人命大案。”魏勇也不无感慨地说道:“走吧,先去陈氏一族那问问具体情况。”
看到这一群身着衙门皂衣的差役突然到来,正在田间劳作的村民明显有些紧张,只是警惕地看着他们,却不敢上来问个来意。这也是这个时代百姓见到官府中人的正常反应,因为人们向来信奉一句老话——生不入官门,死不下地狱。在此时的普通百姓看来,官府总是高高在上的,一旦与之沾了边,就代表自己要倒大霉了,所以一般情况下能私下解决的事情都不会惊官动府。
不过这次出了人命大案,想不惊动也不可能了。很快就有知道内情的人迎了过来,小心地问道:“几位差爷可是因陈央被杀一事而来,却不知想了解些什么?”
“当然是有关此案的一切细节了。”魏勇板着脸道:“你们昨日只是将嫌犯押去了县衙,却连尸体都没有让官府见着,试问如此人命关天的大事我们大老爷岂能听信你们的一面之辞就断案呢?”
“呃,这确是小人等疏忽大意了。”那些陈氏族人这才回过味来,昨天急于将蔡鹰扬送去官府,还真把这最要紧的事情给忘了呢。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做事不小心,实在是他们太少有与官府打交道的经验了。一般的两族间的争斗也少有去告官的,这村子更未曾出现过凶杀案,当然会有不周到的地方。
正当他们要引着众官差去陈央家中验尸时,魏勇却又道:“还有,咱们的人需要在村子中走访一番,希望村民能积极配合,别什么都问不出来。”
“差爷,这是要问什么?”一个明显是众人中地位最高的汉子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你是什么人?”一旁的差役很有些不快地瞪了他一眼,显然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
“小人陈宏,是村中里正陈博的次子,见过差爷。”那汉子忙弯腰行礼,随后又补充了一句:“陈央的尸体也是由小人在村西头的道路之上发现的。”
“哦?”一听这话,杨震顿时就来了兴趣:“你能说一说当时见到尸体时的具体情况吗?”
“这个……”陈宏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才道:“昨日一早我本想上山砍些柴火的,便出了村子想去西边的林子那边。不想在出村约两三里地后,却看到了有一人倒卧在地,待我上前细看,才发现他居然是五哥陈央。哦,对了,我虽是家中次子,在族中却是行七,而陈央却是行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