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房中,郑方一脸郑重地将方才之事说与他这个心腹幕僚知道。沈言本因与朋友刚饮了酒而有些混沌的双眼此时已闪过亮色,额上更有些微的汗意,却不知是吓的还是激动的。
在把事情原原本本都说出后,郑方才看着他道:“安之,你对此有何看法?”
沈言端起桌上的茶碗咕咚咚灌了一气,这才抹嘴说道:“听东翁这么说来,此人所说有八成是真的了。不然他不可能如此指名道姓,点出姚伯广、姚叔广二人来,而且最后他也提到了自己的目的所在,是为了帮那个叫杨晨的。至于这会不会是官场上的某人给东翁设下的一个陷阱,在下以为是不可能的。如今东翁的处境可说极差,只要这样下去,到了明年必难幸免,他们实在没有多此一举的必要。”
“我也觉得确如你所推测。不过叫我为难的却并非断其真伪,而是就算这是真的,我又该做何抉择。”郑方面有难色地道,显然到了此时他依然拿不定主意。
“以在下的一点愚见,东翁绝不可坐视此事不理。不说其他,那些敢在国家抡才大事上行此卑劣手段的就不该叫他们得逞,就该叫他们付出代价!”说到最后,沈言的神色已显得颇为激动。
郑方看着他的模样,失笑道:“安之,看来你还是放不下当年的事情哪。”
沈言一怔,随即也自失地一笑:“是在下失态了。当年我参加乡试,也是因为有人舞弊,最终……哎,当年之事,不提也罢。不过东翁,即便不是为此,就是为了我们自身考虑,也该做此选择。”
“哦,这却是怎么说的?”郑方双眉一挑问道。
沈言飞快地整理了下思路后道:“正如在下适才所说,即便东翁不做什么,待到明年你怕也会被人以无作为而弹劾,很可能会被朝廷罢官。既然如此,你为何就不能放手一搏呢?倘若能把此事做成了,固然会得罪一些官员,但东翁您也必然会得朝廷嘉奖,到时那些还想弹劾您的人就得掂量一下了。
“还有,此事若成,湖广近千考生必然会承东翁之情。想来考场上必然不止这么两人舞弊,若借机多揪出几人来,自然更为考生所喜。近千考生,那可是我湖广一省将来的栋梁哪,他们要是感念东翁之德,您现在的处境也必然大改,至少政令不会再如今日般难出府门了。但有一点好处,东翁就该试上一试,何况还有至少这两个好处呢。东翁以为如何?”
“安之,你说的很对,其实我也想到了一些。不过现在叫我为难的并非该不该做,而是怎么做。毕竟兹事体大,若一旦失手,只怕……还有,既然有了这么个密报,我该在何时出手呢?是在乡试前,还是后呢?”郑方皱着眉道。
“以我之见,不前不后,在乡试时发难最是恰当,如此才能真正把事情闹大,也可叫天下人,叫朝廷知道东翁的风骨!”
“你的意思是叫我闯考场,揭露此舞弊之事?”郑方心里猛跳,神色显得颇为紧张。在看到自己的幕僚点头后,却又摇头叹道:“这却谈何容易!安之你不要忘了,考场内外那可是有几百名兵丁看护着的,莫说是我,就是巡抚想在那时闯进去,也是不可能的。”
“巡抚确实进不了,可东翁你却不同。”沈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就我所知,今年乡试考场守门的兵丁都来自武昌卫,由同知鲁越所领。这鲁越,东翁总不会忘了他吧?”
“前年他因克扣军饷被人所查,是本官救了他。”郑方当即回忆道。
“正是他了。他既然欠了东翁的大人情,此番东翁请他帮一把,而且事成后他也有功,我想他总不会拒绝吧。”
“如此看来,此事确实可行?”
“至少是值得叫我们赌一把的!”
主宾二人决定赌这一把的说话,被伏在门外的杨震听得分明,也叫他心中大喜。他刚才走得干脆,其实并不放心,所以又暗中返回,看那郑方会有何动作,从而决定自己的行动。现在看来,他这一把也是赌对了。不光赌对了,而且是大对,就是他自己来做,也做不了这么好!
见两人还在房中商议着揭发舞弊的细节工作,杨震便不再打算听下去,悄然离开。这一次,他是真个离开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