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这里没受灾,灾民跑到咱们这里来,咱们就得管。这要是让陛下看见了,你以为陛下会听你解释?再说了,灾民为什么跑,还不是镇济不利?”
“朝廷拨了赈灾粮,而且还给了不少,钱也给了不少,可是那些东西到哪去了?你心里没数吗?何苦说这种话?”
“要是从咱们这里掀了盖子,咱们还怎么在山东官场上混?到时候巡抚衙门能饶得了咱们?”
“安安稳稳的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把陛下送走,这就是咱们最大的幸运了。至于其他的事情,哪轮到咱们管?”
“人都说京城的官不好做,这山东的官是好做了。”
听着自己家大人的怨言,刘茂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人都说京官不好做,地方官是肥缺,可是在山东这个地面上,当家作主的可不是自己这些人。
山东的田是谁的?山东的地是谁的?山东的粮食在谁手里面?山东的官员都很清楚。
可是你清楚了怎么样?你敢说什么?你敢做什么?你甚至连问都不敢问。
有人囤积居奇,有人以次充好,有人可劲把粮价往高炒,你敢做什么?你连问都不敢问。
“大人,放心吧,没问题的,早就安排好了。”张康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家的大人了。
朱由校一群人在城里面溜达,不时的买一点东西,众人都陪着朱由校逛。
他们平日里出门的机会很多,对这些东西自然是不感兴趣。何况陪着皇帝逛街,心里面提心吊胆的,也更没有心情享受。
不过朱由校对此却无所谓。
只不过走着走着,众人就发现了,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因为有一个人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融入了队伍之中。
徐光启用目光询问戚金,按理说应该没有人能够接近这支队伍。毕竟戚金早就安排了护卫,如果谁都能够走到这里来的话,那这种护卫还护卫什么?
戚金看了一眼来人,迟疑着对徐光启说道:“徐阁老,那是内务府的人。”
听了这句话之后,徐光启就是一皱眉头,在心里面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果然陛下不是无缘无故的下船,也不是真的想到德州来逛一逛,这就是有事情要办。
不过徐光启也明白,这种事情没办法。真的让陛下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看,那自己也做不到。
毕竟陛下这一次出行本身的目的就不单纯,只不过徐光启没想到陛下会见内部府的人。
朱由校看了一眼来人,问道:“你就是内务府山东的负责人?”
“回陛下,内务府山东行政司司丞吴继业,参见陛下。”吴继业连忙说道。
朱由校上下打仗了一番吴继业。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清瘦,留了一抹八字胡,看得出来是一个非常精明的人物。
“德州的情况怎么样?”朱由校看着他问道。
“回陛下,德州的情况尚可。”吴继业连忙说道:“德州虽然也来了一些灾民,但数量并不是很多。”
“德州知府刘茂也安排了镇济,组织了城里的富户捐款捐粮,也设了粥棚,同时还安排了郎中给灾民看病。虽然死了几个人,但不是饿死的,大多都是一路走过来身染重病,到了这里也救不过来了。”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他做的还算不错。可是朕进城之后,却一个灾民都没看到,难道没有灾民入城乞讨吗?”
“灾民不许入城。”吴继业想了想之后说道:“灾民到了这里之后,都会被统一安排在城外,不允许入城打扰城中的百姓。”
“在得知陛下要来的时候,德州知府衙门已经把灾民全都赶到北边去了。知府刘茂做人还算踏实,没有直接让人驱赶灾民,只是把粥棚全都搬到了城北,让灾民全都到城北去了。”
听了这话之后,朱由校点了点头。
如果按照吴继业的说法,那么这个德州知府刘茂还算是个合格的官吏。至于驱赶百姓,估计里面也是有隐情。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朱由校说道:“还是不想让朕知道。”
这话就没法回答了,这天下的事向来都是欺上不瞒下,何况是皇帝?
这个是真的手握生杀大权,稍有不慎就满门抄斩。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山东其他的地方呢?”朱由校看着吴继业继续问道。
“不太好。”吴继业想了想之后说道:“济宁周围的情况最严重,巨野等地百姓流离失所,生活艰难,大量的受灾百姓涌出了家门,四处求食。”
“朝廷的赈灾粮不够吗?”朱由校看着吴继业,缓缓的问道。
要知道,地震不像是旱灾和水灾容易导致百姓没有粮食吃。像地震这种自然灾害,更多的是造成伤害,比如房屋倒塌,河流倒灌,更多的是人员上的伤亡。
土地虽然也会受损,但是不至于颗粒无收,说白了还是有吃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朝廷的赈灾粮一到,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好办的。只要安抚人心,踏踏实实的组织灾后自救和重建,那么波及就会很小。
更多的则是死人,在这个时代,救灾手段也不多,死人恐怕很多。这一点朱由校无力改变,生产力摆在那里。
不过现在百姓住的大多都是土房,只要不直接被掩埋,基本上也能救得出来。
现在听到吴继业这么说,显然事情并没有和自己想的一样。
事实上,朱由校这一次之所以出来,原因很简单,为的就是山东的这一次地震。
要知道,这一次地震可没有那么快平息下去,之后直接引发了徐鸿儒造反。
自明万历二十九年前后,他与王森、王好贤父子联手,利用“闻香教“(白莲教的支派)组织农民,秘密活动二十余年,但是一直都没有机会造反。
徐鸿儒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
就是因为这一次地震。同时他造反的地方与这一次地震的地方高度重合,受了灾的百姓活不下去了,正好跟着他们造反。
朱由校怕的不是他们造反,本身也闹腾不起来。朱由校看中的是他们造反背后的东西。
朱由校要动的是这个天下的人心,
要颠覆的是大明的官场。
(本章完)